一縷涼風吹動窗簾,順著掀開的縫,可窺到沈府門前人群攢動,細樂聲、爆竹聲愈來愈響,轎子緩緩停住。
聽得好些人在嚷著要喜錢,便有人給了喜錢,田姜知道這叫“攔門”。
等了半晌功夫,轎簾才被打起,兩個儐相攙扶著她出來,聽得個陰陽先生嘴裡念念有詞的在“撒谷豆”。
她看不見外面的景,只垂眼瞧得幾顆深紅的大棗,骨溜溜的滾到足前,不禁咽了咽口水。
第肆貳肆章 出嫁中(3)
田姜一早只吃了幾顆豆沙甜餡的湯圓,便忙著梳妝打扮,這會將近日暮,腹中轆轆,盯著那幾枚紅棗兒,只覺圓大飽實,味道定是不錯的。
想歸想腳步並未停,輕踩猩猩紅氈席,透過銷金蓋頭,隱約能瞧到有個儐相捧鏡倒行,引著她朝前跨過馬鞍、再踩過草墊,甚而邁過一桿秤,又走了數步,耳畔細樂聲聲,丫鬟拎著宮燈在行道左右站兩排兒,迷糊間入處大屋,明亮若白日,能察覺周圍或站或坐有許多人,衣裙摩挲,笑語喧闐,有人在贊:“瞧二嫂嫂這一掐楊柳細腰,府里無人能及哩。”
“又在說渾話,小心被二爺聽到。”有個女人聲冷阻道,田姜暗忖,還一掐楊柳細腰,其實是腹中餓空空。
贊禮似乎說了甚麼,田姜未曾聽清,儐相已攙她胳膊轉圈,本就遮著蓋頭看不清,又餓的足尖虛浮,不知怎地就崴一下,半邊肩低矮,說時遲那時快,一隻大手溫暖有力地握住她的纖指,旋即眾人友善的鬨笑起來。
田姜低眉垂眼,看著跟前那雙簇新的皂靴,是沈二爺,攥著她的指不放,這樣該如何行禮呢,正想著他卻適時鬆開了。
贊禮請出沈老夫人登堂,受他倆四拜,又拜了宗族長者,最後是夫妻交拜,兩人俯身湊攏時,她似乎聽見沈二爺低笑了聲,抿抿嘴唇,這有甚麼好笑的……,不待多想,已被扶領著挪起碎步,一縷晚風吹的蓋頭飄晃,原來是快走到門外。
她深深吸口含著桂香的空氣,甜絲絲的,沿前廊走稍會兒,喜婆高喊:“坐—富—貴!”
隨聲帘子撲簇簇打起,她邁檻進入另間房內,被扶至喜床前落坐,才鬆口氣兒,又覺左側床榻沉了沉,沈二爺竟然跟了來。
“新郎倌挑蓋頭哩。”贊禮的聲音喜氣洋洋。
田姜自知要嫁沈二爺起,一直都很平常心,此時卻不知怎地,心口突突跳的厲害。
銷金蓋頭被揭開,眼前明亮起來,抬頭先看到了沈二爺,面容清雋,目光熠熠,唇角的笑意很深,他身後的窗上貼著‘鴛鴦捧喜’剪畫兒,紅艷艷的,喜慶極了。
贊禮有些猶豫問:“新郎倌可要‘合髻’?”
依京城的民俗,“合髻”是初婚之禮,為夫生前三妻四妾怎生風流,死後還是得與原配同葬一穴,沈二爺有過婚配,現迎娶繼室便毋庸再“合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