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知她所提姨母,乃梁國公徐令的夫人,可招惹不得,眼波流轉,旋而語出盛讚:“二嫂子年紀輕樣貌好,腹有錦繡口出成章,又這般心靈手巧,莫說老夫人和二爺,我也是打心眼裡將嫂子欽佩哩。”
田姜瞅她敷粉施朱的笑臉,忽兒想起句俗語,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崔氏來見她,想必不僅為討幾顆桂花糖吃這般簡單,待看她要耍甚麼手段。
田姜緩緩彎起唇角:“弟妹謬讚了,我不過是表面光滑,而你打理沈府上下,憑得才是真本事。”
兩人虛以委蛇幾個來回,崔氏心底發急,忍不得開口:“這秋季日短夜漸長,天氣也愈發涼薄,老太太念叨我幾次,需得趁早備足獸炭,免得臨近寒關獸炭緊俏,到那時再採買,價錢必是成倍的翻呢。”
“母親所言極是。”田姜表示贊同。
“細盤我手裡銀子,日常用度都緊巴巴的,哪裡有甚余錢,這便是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哩!”
崔氏邊喋喋訴苦,邊暗探田姜神態,竟是不冷亦不淡。
臉色終有些掛不住,接著道:“往年採買獸炭的資銀,皆是二爺所出,夢笙嫂子從無二話過,現即然新嫂子進門,我再去尋二爺,於情於理,總要先知會你一聲,若是你心有不願,我等還需再議!”
田姜微微笑了:“弟妹此言差矣,我進門不過兩日,諸事還懵懂,既然炭資往年你尋得二爺討要,此次照舊就是,夫唱婦隨,他意即是吾意,不敢有不願之心。”
崔氏聽得她言裡有“討要”二字,左右不舒服,自覺再無話可說,隨意指了一事起身要走,田姜笑道:“弟妹稍等,我讓采蓉去包了桂花糖,你帶回去給雁姐兒嘗嘗。”
“不必!你這桂花糖初嘗味道尚可,待吃得久了便覺發膩,嫂子還是自個享用罷!”崔氏甩簾而去。
“是麼?!”田姜拈起碟子裡一顆桂花糖,若有所思地擱進嘴裡含了。
……
太和殿,常朝。
皇帝朱煜穿黃袍端坐龍椅之上,他眼眶有些發青,神情稍顯疲倦。
昨晚臨幸的昭儀是才入宮的,不肯輕易就範,鬧騰一晚上,也不知是她伺候他,還是他在伺候她,直至他將昭儀壓在身下,目光睥睨俯看她順從的模樣。
秩品一品的官兒立於殿前,一檻之隔是二品官兒,再往後,三品官兒望不到尾,黑壓壓如烏雲鋪陳,忽聽得午門城樓大鼓沉響,眾官員動作齊整參拜,行一跪三叩頭禮。
無論是後宮昭儀,還是滿朝文武,看著他(她)們臣服於自己的威懾之下,這種皇權在握的滋味委實難形容。
他覷眼掃視四圍,徐炳永貴為首輔,昂首挺胸立百官之首,目光炯炯,高抬下頜,如一隻好鬥的大公雞。
朱煜覺得這個想法很有趣,他笑了笑,視線慢慢挪移至沈澤棠身上,君子溫其如玉,卻是深藏不露的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