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至門邊忽又大聲道:“莫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還掂念著嫁錯爺們的事,今同你講,還是早些死心罷!”旋即甩袖而去。
玫雲掀簾入房,見崔氏揩帕子正捂面哭泣,也不敢多說甚麼,去端了半銅盆熱水來,小心伺候著她把臉洗了。
這時崔氏情緒才漸平,她問玫云:“崔先生胡言亂語,可有被院裡的丫頭婆子聽去?都是些愛亂嚼舌根的貨,平日裡就把我恨著,還不知背地裡要怎麼編排大戲去。”
玫雲忙低道:“奶奶毋庸擔心,瞧趙管事和崔先生來,我想著定是有要事兒,就把丫鬟婆子都打發了,只自個守在門帘外,無論說甚麼,都不曾有人聽去。”
崔氏鬆口氣,默了半晌,才嘆息一聲:“人言可畏,說起還是本家的親戚,你瞧沒得影子的事,也能被他無理攪出三分理來,活脫脫一隻中山狼,氣得我心口一陣陣的疼。”
玫雲好言勸慰:“幸得崔先生自個也要走,總是眼不見心不煩,過幾日重新請個女學掌塾,這事就算翻篇過去,再不提就是。”
“如你所說這般簡單倒好了。”
崔氏蹙眉喃喃,只覺頭重腳輕,四肢乏力,遂自去床榻踢鞋睡下,玫雲撩下帳帷,移燈下簾,輕手輕腳的自去不表。
……
再說崔定亮推開宿房院門,遠遠望見前廊紅籠之下,趙管事領著四五大漢站在那裡。
他心底起抹喜色,暗忖崔氏再如何嘴硬,終是本家親戚,他若任性走了,與她臉上也無光。
想必是遣人來說和的,他架子總要拿足,再漲些生活用度,不允田姜進塾,這事才算了結。
是以不待趙管事開口,他先聲奪人:“可是三奶奶遣你們來的?我去意已決,毋庸再白費口舌。”
趙管事不曾拱手作揖,只笑了笑:“崔先生既然一心求去,倒省去我一番口舌,他們是來替你收拾箱籠囊篋,馬車已在二門備好,稍後即可離府。”
崔定亮愣在當場,這事倒完全超乎他意料之外,遂脫口問:“難不成現就走?”
他看看天色,正值暮夜交替,說早卻已晚了,這不明擺著是趕人嘛!
“崔先生放心,當初從哪裡接你來,自然也得送你回哪裡去,有始有終,這是沈府祖上定的規矩。”
崔定亮一時說不出話來,隻眼睜睜看仆子進得屋內,耳里皆是翻箱倒櫃碰撞聲,稍頃,他滿臉怒容問:“這可是你們三奶奶的主意?她就這般急不可待要攆我出門?”
趙管事繼續笑說:“這是誰的主意,崔先生進士出身,是真不知還是裝糊塗?”
崔定亮倒是真不知……他清咳一嗓子:“果真是你們三奶奶的主意,沈閣老在哪,你帶我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