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澤棠從袖籠里取出斷腸香,看了會兒,抽拉開桌下小屜,丟了進去。
……
田姜坐在臨窗大炕上做針線,聽聞田玉又進府來尋沈二爺,便有些心不在焉。
采蓉隔著帘子回說:“二老爺進來了。”她唬了一跳,針尖刺進指腹,滴出個血珠子。
來不及多想,沈二爺已經入了房,她連忙趿鞋下地,迎上替他寬解黑絨大氅,笑問:“二爺此時怎有空過來?”
“晌午後要去吏部,先來陪你用飯。”沈二爺語氣平和,忽而握住她纖白指尖,看著一點猩紅,問怎麼回事?
“做針線不小心戳的,並無大礙。”田姜邊說邊要縮回手,卻見他俯首,不容拒絕地把傷處含進嘴裡,吮去血漬。
翠梅翠香拎了食盒掀簾進來,恰看得此幕,皆都有些害羞,一時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田姜只覺連耳帶腮的發燙,正欲開口,沈二爺卻止了動作,見再無血漬才鬆開她的手,轉而朝翠梅二人看去,淡道:“先上菜吧。”
第肆伍捌章 吃螃蟹
沈澤棠打量著面前二碟三盤,清一色的寡淡,默少頃,沉吟問:“可是我給的俸銀不夠?吃得……太素了!”
田姜臉兒泛起紅暈,誰能想到他晌午會回房用膳,又沒遣人來說一聲。
撥了碗粳米飯遞他面前,笑著解釋:“二爺昨不是帶回兩大簍揚州螃蟹麼,各房分後,還余幾個,我囑咐林家媳婦煮到通紅再端過來,想著螃蟹上席百味淡,便沒精心整治旁的了。”
沈二爺“嗯”了聲,挾一筷子油鹽豆芽兒,慢慢吃著,他說:“這螃蟹是吏部李侍郎送的,他祖家在揚州,每至秋高稻熟時,吳越水田間此物最多,你瞧那兩簍螃蟹千里迢迢擔來,卻新鮮如故,可想知是為何麼?”
田姜道聲想知,沈二爺笑道:“取一隻壇,底鋪田泥,蟹擱於間,上搭竹架,懸掛糯谷稻草,將穀草頭垂下,使它飢時仰食,再用蓋將壇覆嚴實,不透風不見露,其便經久鮮活不瘦,適出門攜遠之法。”
田姜聽得津津有味,正這時林家媳婦捧著個竹蒸籠進房來,小心翼翼端到桌上,接著揭開,一股子熱騰騰煙氣散盡,現了三隻大螃蟹。
沈二爺問她是怎麼蒸的,林家媳婦忙陪笑回話:“去年子二爺就提點過,蒸蟹易味不全,要將臍揭開入鹽,再以甜酒浸一刻,上籠蒸味最好。”
“枉你記得牢。”沈二爺笑了笑,林家媳婦還是首次得二老爺誇讚,心底激動,差點將手捧著的姜醋碟兒打翻,餘光瞟見二夫人彎起唇角,老臉一紅,喏著急忙退去。
田姜看那三隻大螃蟹,兩隻從殼內溢出黃來為雄,另只是雌,她淨過手,擇只雄蟹剪下鰲腳,挑裡頭肉吃,再揭開背殼,竟滿是黃油膏脂,忍不得贊道:“一腹金相玉質,兩螯明月秋江,名不虛矣。”
取過一柄銀匙兒挖了膏,就要往嘴裡送,忽眼眸溜瞟,見二爺雖挾素白藕段吃,卻也似笑非笑在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