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姜持傘跳下馬車,黑壓壓烏雲如墨翻滾,一隻孤雁躅躅獨飛過天際。
車夫與管事及兩僕從已不知所蹤,地上雖經雨水沖刷,還是隱約能瞧見淺淡的暗紅,翠香一動不動側躺在官道上,生死未卜,方才被那般狠的扔甩出去……
田姜閉了閉眼,急要朝翠香走去,忽聽身後勁風掠近,本能躲避已然不及,脖頸處被重重一擊。
她因驟然的疼痛,身子朝後軟倒去,恰被人接扶住,恍惚傳來那領頭人嘲諷之聲:“沈夫人得罪了。”
旋而便跌入一團黑甜中,手中的青綢油傘悶聲掉落在地,一任風吹雨打去……
……
窗外簌簌落一整日的雨,至黃昏時,終有了停的痕跡。
沈二爺披著黑色大氅,走出吏部正門,欲乘官轎時,聽得身後有人招呼:“沈閣老。”
他站定回首,是左侍郎李炳成,由他走近且拱手作揖後,遂先微笑說:“李侍郎贈的螃蟹委實不錯,吾那娘子愛吃的很。”
李炳成忙道:“下官家中還有一簍未動,既然尊夫人喜歡,明日讓家僕挑去府上就是。”
見沈二爺看他眼神淡然,遂又笑說:“京城愛吃螃蟹的女子可不多,下官的妻就很不喜,一嫌繁瑣難剝,二嫌腥氣難褪,最嫌吃相張牙舞爪,總道有失婦人文雅,我正發愁那簍螃蟹該如何處置哩。”
沈二爺這才頜首道:“有勞李侍郎了。”吃相張牙舞爪……他怎麼覺得九兒吃起蟹來,那饞嘴的模樣可愛極了。
忽聽“嘎吱嘎吱”抬轎聲傳入耳畔,他隨音望去,目光不由微沉。
好一頂氣派奢豪的新制官轎子,轎夫步履匆匆,後圍簇跟隨的侍衛亦如影疾行。
李炳成也在打量:“那是新擢升工部尚書的秦大人官轎,當今皇帝和徐首輔跟前的紅人。”
沈二爺“嗯”了,暗忖秦硯昭所為何事,這般歸心似箭的樣子,此念一晃而過,並不以為意。
卻見那官轎抬得極快,快必生亂,差點與左側另一乘轎子迎面相撞,轎夫急忙往右側拐避,恰有個官員正在慢走,顯然的猝不及防,唬得打個跌堪堪站住。
官轎竟是停也不停地揚長而去。
那官員氣得紫頭脹臉,一瞥眼瞅見沈二爺他兩個站台階上,要笑不笑的樣子。
“高大人。”李炳成忙拱手作揖打招呼,都察院右都御史高達可是個火爆脾氣,不是他這級秩品能惹得起的。
果然高達瞪著眼、嗓音洪亮的很:“他急趕慢趕要投胎去不成?”
沈二爺笑了笑,欲待開口嘲諷他兩句,倏得神情凝肅,沈桓等幾侍衛,駕馬車風馳電掣而來,如火燒眉毛一般。
高達只覺又是一陣冷風過,馬蹄疾踏過的稀泥濺起,點點甩揚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