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玖叄章 父子謀
秦硯昭看了看他,忽而道:“馮舜鈺沒來尋過你?”
“鈺哥兒不是被‘鷹天盟’劫掠去了麼?”梅遜怔了怔,迅而反問:“大爺可是有他的消息?”
秦硯昭知他懵懂,便再不理,逕自進了書房,但見綠窗緊闔,氈簾低垂,苦藥味兒濃而不散,黃銅大盆炭火旺燃,他脫去貂鼠斗篷,秦仲難得沒有臼搗草藥,坐在窗前黃花梨官帽椅上,手側香幾擺一盤切成薄片的燉鹿肉,並一壇細花燒酒及兩個空酒鍾,還有兩個茶盞兒,才斟上熱茶,裊裊冒著煙氣。
秦硯昭撩袍與秦仲對面而坐,正可望窗外風雪,搓綿扯絮落將個不停,他自言自語:“今年的雪,來得比往年更早些。”
無人聲回應,他也不以為意,視線移至秦仲面龐,問道:“父親尋我所為何事?”
秦仲端茶盞默少頃:“我想起去年時,你初調織造局,在這裡說的那番話,不知可否還記得?”
見秦硯昭搖頭,他繼續道:“你說這盞里茶芽豎懸,沖水後升起又沉下,再升再沉,幾起幾落,為官者仕途便是如此。你還說院使區區五品官職,定志不在此。那時以為不過玩笑話,未曾當真,原來燕雀如吾,小看了你的鴻鵠之志。秦硯昭你果然能耐的很啊!”
這話里褒貶難明,秦硯昭喜怒不形於色,他端起盞輕晃,神情平靜:“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父親應比我更深諳此八字道理。”
“你……此話是何意?”秦仲語氣一變。
秦硯昭慢慢吃茶:“父親看窗外的雪愈發大了,七年前的今日可有落雪麼?甚或去年的今日又可有落雪?”他說著抿起嘴角扯一絲笑:“年年雪相似,歲歲人不同,人人輕燕雀,卻不知燕雀,竟是謀盤定勝最終那一棋。”
秦仲聽得臉色鐵青,眸光爍亂盯看手中茶盞,半晌才道:“我只是聽不懂,你不妨說的再明了些。”
秦硯昭執起酒罈,替二人各斟一酒鍾,也不動筷箸,拈了片燉鹿肉,在醬醋蒜姜椒油碟兒里一滑,放進嘴裡慢條斯理地吃著,忽而說:“怪道父親寵愛趙姨娘,母親是做不來這些的。”
“我知你怨念我。”秦仲皺了皺眉宇:“可這些妾室我並未留子嗣,我只有你和雲兒。”
“父親多意了!”秦硯昭“孳”口酒,南方的燒酒不烈,總帶股子綿軟清甜的滋味,他道:“皇帝能三宮六院,臣子三妻四妾又算得了甚,只要不寵妾滅妻怎麼都好說。”
前世里,府內藏匿罪臣之女被揭,眾人命途淒涼,諒秦仲曾醫治癒太后頑疾,罷黜太醫院院使職,且選留妻妾一名及其女,其它女眷入教坊司充當樂伎。劉氏聞得秦仲選留趙姨娘後,遂白綾三尺自絕於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