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蓉朝竹子林左右顧盼:“是誰在那處笑?”卻是無人,斜目睃喜春,正哭哭啼啼淌眼淚兒。
“你這是做甚麼?”采蓉原不想理她,被哭的煩:“大奶奶又沒指名道姓要你陪著去當尼姑,你倒比當尼姑還難過。”
喜春止住哭聲,嗓音含著淒涼:“你當大奶奶好端端榮華富貴不享,怎會要死要活去當姑子?連大少爺訂的那門親事都被退掉,沈府這是要敗啦,等錦衣衛再踏上門來,就是滿門抄斬的罪。我們皆會發配教坊司,要麼整日裡做苦役為人牛馬,要麼選去做樂妓供人玩樂。到那時二老爺官場結交的仇家,還不得聞風而至肆意辱沒。聽聞有個被查抄的戶部侍郎嫡女,唱得曲兒惹怒大官爺,被打折了腿扔在柴房自生自滅。我們以後就是過這樣的日子。”
采蓉有些生氣,瞪圓了眼問:“你這是哪裡聽來的?我不信。”
喜春揩帕子擦拭眼角:“打從跟了大少爺那日起,你我反是愈漸生疏,不管怎樣,我還是待你親如姐妹般,方才的話只講你聽,趕緊早做打算出府罷,落個自在的身兒。”
采蓉掐了朵迎春花簪於鬢上:“還是不信你這邪魔歪道的話,我家奶奶整日沉著鎮靜的很,是因篤定二老爺不會出事兒,就你們大房和五房自亂陣腳,吵吵鬧鬧怕死的要命。”
春喜氣怔了:“誰不怕死來著?連沈指揮使都帶著屬下一走了之,更況你我呢。”
采蓉被堵的說不出話來,咬咬牙怪恨沈桓的,恰也走至棲桐院,廊上的丫頭望她們來,急忙去回話,再出來招呼她們快點進房,二奶奶等著呢!
她二人才跨入檻內,不由愣住,但見四個婆子捏著手指粗的麻繩,如狼似虎般候立在窗邊。
田姜把手中茶盞往桌面一頓,粉面含威,星眸生厲,大聲呵斥:“把這個不守婦道的春喜捆綁了,交給馬婆子賣到娼門耍風月去。”
春喜被唬得魂飛魄散,一時骨軟筋麻站立不穩,跌跪於地,哭著叫屈:“二夫人這話不知從何講起,著實冤枉錯人。”
采蓉也連忙跪下求情:“喜春不是這樣性子,可是奶奶誤聽旁人讒言佞語?”
田姜朝個婆子使眼色,那婆子會意,上前稟說:“奴才一直看守東園門,進出的人皆混個眼熟,只是近些日,這個喜春姑娘總來走動,說是大夫人娘家哥每三五日送信來,她被使喚著來取,有時還給些串錢與奴才打酒吃。奴才想著若真是大夫人娘家人,光明正大從前門傳遞訊息就好,何必鬼鬼祟祟非到這偏門呢!總覺得不妥當,是以回報二夫人給個定奪。”
“怕不是你在外頭有個相好,借著大夫人娘家哥為由頭,私下互傳消息不成?”田姜冷笑一聲:“這就更不可諒了!你原是老夫人跟前伺候的丫鬟,最討她歡喜,且依你的願入了林哥兒房,待他娶過妻室就把你也抬了。哪想你得隴望蜀,竟原來這般不安份。”她頓了頓:“都愣著做甚?還不捆了發賣去!”
三兩婆子扯著繩子上前,拽胳膊抓腿就要往她身前套,喜春急得大哭:“真真是冤枉我了,真真是替大夫人取娘家哥兒傳來的信,若二夫人懷疑,可向大夫人求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