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衍仿若沒聽見,手中執筆未停,過半刻後,慢慢抬起頭來。
馮舜鈺綰著青藍巾,穿寬大儒生襴衫,白瓷臉兒,她那雙眼睛生的最好,水汪汪能勾人魂魄。
莫名就恍惚了一下,仿佛該監生從未離開過大理寺,就這樣自自然然地待在他身邊。
“怎瘦了許多?”待話脫口而出,他才如夢初醒,不該這麼問的,太溫情。
舜鈺也怔了怔,她想過重返大理寺時,楊衍會問的無數尖酸刻薄話,獨不曾猜著這句。
楊衍也無需她答,只命張步岩退下,四處無人,他起身走近舜鈺跟前,若有所思打量半晌,語氣很冷淡:“你還敢回來?真篤定我不會把你交給刑部治死罪?!”
舜鈺仰起頸子看他,朗朗回話:“不是楊大人讓馮生回大理寺的嗎?”
一句話堵的楊衍語塞,他皺起眉宇:“沈澤棠死在昭獄中,你來遲了。”
“馮生不是為他……”舜鈺咬咬牙:“是為自己。”
楊衍默了默,忽而湊近她頰邊,細白耳垂沒有孔眼的痕跡。
舜鈺本能地後退一步。
“你果然很聰明……”楊衍抻直腰板,似笑非笑地看她:“說起來沈澤棠毀吾清譽,而至遺臭民間,此仇不報非君子。不過他已逝……俗說逝者為大,過往權當煙消雲散,不再追究。”他又添了句:“你先去吏部報冊重入選簿罷!”
語畢,齊整衣襟抬足要走,皇帝朱煜命他午時至西暖閣,瞧窗外天色恰差不多時辰。
舜鈺見他要離開,緊追著問:“當日離京歷事時說妥的,待馮生回時,擢升任五品職寺正,可還算數?”
楊衍頓了頓:“吏部允調,我亦無謂。”即頭也不回地走了。
舜鈺這才長舒口氣,淡淡露出笑顏。
……
右司丞蘇啟明正要去刑部,恰於舜鈺順路,他倆走在青磚御道上,秋時一片枯黃落葉,飄墜於白底黑面的官履底,瞬間踩得稀碎。
蘇啟明感嘆道:“聽聞你被‘鷹天盟’的刺客捉去,我們總是傷懷,還道這輩子是再無緣相見,不成想你突然回來,晚間在嬉春樓定了桌酒席給你接風,可一定要來。”
舜鈺連忙笑著謝過,蘇啟明擺擺手:“還未謝你哩!可記得我那婆娘製得蜜果,被秦掌柜收去,頗受京城食客歡喜,便常來問她拿貨,一來二去的竟賺了些,前月花了千兩雪銀,在城北鬧市口盤了處宅子,一家子都很和樂,思來還是托馮生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