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正是: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
刑部如今沒了周忱,右侍郎張暻對舜鈺又極和善,是以衙門裡旁的官吏、待她也另眼相看。
張暻同幾人在偏堂吃茶講案,聽得侍衛稟馮寺正來見,連忙命請進來。
舜鈺把一卷案宗遞他,再拱手作揖:“楊卿覆審稽核無甚差池,讓屬下歸還刑部存庫。”
張暻接過翻看楊衍印章,主事江吉招呼舜鈺至身側坐下,從桌上抓了把炒瓜子給她:“這是山東清吏司丁郎中進京述職帶來的,味道比京城的香。”
舜鈺謝著接過,侍衛恰端來一盤洗淨的圓柿,她笑道:“大理寺的柿子又大又甜,我揀了些帶給你們嘗嘗。”
眾人開始分食柿子,員外郎黃克嘆口氣:“原六部五寺二院間,每年屬吏部的柿子最豐盛,現沈閣老不在了,聽聞有棵百年的老柿樹,花不開果不結,蔫蔫將枯。是以草木也非無情物啊!”
張暻看了眼默默磕瓜子的舜鈺,岔開話說:“太平縣衙門呈案來,說是隨周忱一道出京赴任的侍從,被毒死在一農戶家中,驗得是熏腸表面抹了砒霜,那熏腸是在合和張十四燒臘小菜行稱的,老字號的店不會幹砸營生的買賣。周忱說有人投毒,卻未看清其模樣,那日雨勢又大,甚麼痕跡都沒留下,倒成了樁懸案。”
“農戶可有嫌疑?”江吉想想問。
“農戶是個鰥夫,得了銀子即去出嫁的閨女家湊和歇一宿,倒無嫌疑。”張暻回他:“這事兒暫不談,還有樁更蹊蹺的案子,距京五里南平縣,以倒賣字畫古玩好器皿而聞名。其間有家鋪子,某日一個青年扛著麻袋上門,要變賣祖上留下的奇珍,遂取出七八物件擺於桌面,那掌柜原還當不過是些金銀玉翠,待得細細品鑑,被唬得神飛魄散,你們猜這是為何?”
“這哪裡猜得出?”黃克笑著擺手:“張大人勿要賣關子,吊吾等胃口。”
張暻接著說:“那件件都是價值連城的寶物,可還記得八年前、被滿門抄斬的工部侍郎田啟輝?”
見一眾皆面露茫然之色,他嘆了口氣:“我那時也不過是區區湖廣清吏司的郎中,恰進京述職聞得此案,更況是你們。田啟輝曾將府中珍藏之物編撰成冊,以防市面贗品成行欺騙民眾,那青年所呈竟皆是圖冊中之物,且不似贗品。”
舜鈺插話進來:“歷來抄家所得財務,銀錢存戶部外庫,或貧困州縣撫恤歸農之用、或充作邊防軍費;字畫古玩器皿等則收歸內務府,怎可能流落於民間?”
張暻頜首道:“你所說無誤,那掌柜是個分外精明之人,一面穩住青年好生款待,一面暗遣夥計去縣衙報官。待青年察覺時已逃脫不得,連著寶物一併押解衙門開堂問審,該青年不打自招,他乃梁上君子一員,有飛檐走壁、順手牽羊之功,原在南直隸犯案多起,偶聽同行提起,京城刑部尚書周忱犯事發配洛陽,府中此時正大亂,不妨趁機潛入賺它一筆。他深通富貴大戶藏物之計,開鎖撬窗尋暗門,據交待這不過是其中微小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