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鈺看清他的窘迫卻不表,心底有股子暖流悄淌,遂軟著聲道:“城門那兒風雨狂更冷寒,楊大人請珍重加衣!”
楊衍抿起唇瓣,午後秋陽透過窗牖,映上她瓷白臉兒晃啊晃,晃得他有些神魂顛倒:“馮舜鈺,你……”
想說沈澤棠已逝數月可緬懷但不要多掂念,想說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想說請珍惜眼前多情人他真的也很不錯,想說的話這麼多,喉結滾動怎就難發聲……終是嗓音暗啞道:“你給我縫個袍子罷!我喜歡竹子紋。”
往日看沈澤棠穿過一件翠青薄綢直裰,胸前飛一隻展翅蒼鷹,繡工極了得,聽聞是他夫人親自縫的。
舜鈺聽得有些意外,楊府家大業大有的是技藝高超的裁縫繡娘,哪需她來動手呀!
恰有個寺吏隔簾回稟:“五軍都督府徐將軍要見馮大人。”
“元稹?!”舜鈺眼睛一亮,暗忖他並不常主動來尋她,想必是有緊要的事兒,遂轉而看向楊衍辭別。
楊衍只微頜首,待她的身影漸失帘子外,把手邊張紙兒揉成團擲進火盆里,有些心氣不順。
侍童進來抬起箱籠,他環顧四周,再把盞里的茶一飲而盡。
“走罷!”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楊衍起身撩袍端帶,挺直腰背、足履繾風一逕往門外去了。
……
再說舜鈺進廳內,徐藍大馬金刀坐在椅上,腰間挎著青龍劍,面容沉靜,見得她來,目光掠過一抹柔色。
他指指自己身側椅子給舜鈺坐,再從袖籠里掏出個油紙包:“從太平縣回時經過萬昌字號鹵食店門前,瞧著新鹵出的紅醬蹄子許多人排隊購,我便買了幾隻送你嘗鮮。”
舜鈺稱謝接過,放鼻息間嗅嗅香味兒,不由眉開眼笑,晚間可以同二爺一道下酒吃。
“你就是來給我送蹄子的?”
聽得她問,徐藍笑容淡淡斂起,搖頭並壓低聲音回道:“鳳九,我今夜間即率兵士離開京城……趕往雲南削藩。”
舜鈺手一抖,差點把油紙包掉落地上,瞪圓了眼疊聲問:“怎一點風聲也未聞呢?徐閣老他不是不肯發兵麼?永亭可知曉?”
徐藍湊近她耳邊:“我也是突接諭旨,得命不能外揚……“又頓了頓:”此去後不知何時才能再於你相見,遂冒險前來與你告辭。”
此次同行的還有兵部右侍郎劉燝、五軍都督僉事楊鳳,這二人皆是徐炳永的黨羽,前時入了昭獄,諭旨命他倆將功補過一同隨軍南伐,倒也無謂,只更蹊蹺的是,歷年將領帶兵出征,虎符皆握將軍手中,而這次卻交由劉燝與楊鳳共同執掌。
持符者有調兵遣將之權,他雖是將軍,卻顯然要聽命受制於他二人,午時已言語交涉過,其們囂張跋扈之態,令他暗生隱憂,此趟之行勢必兇險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