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把鬍子颳得一乾二淨,除了黑眼圈還跟之前一般無二,整個人年輕了好幾歲。
陳煙橋沒理會她驚訝的神情,低頭拿那條脫了線的毛巾擦頭髮,他把鬍子颳了以後,下巴稜角更分明,連鼻樑都挺了,比原本還像歐美立體五官。
雖然仍是少白頭,但他頭髮在短髮里算長的,剛洗完的頭髮又不蓬亂,倒像是刻意挑染成灰色的濕發效果。
倪芝愣了一會兒,幾乎笑倒在沙發上。
她認識他起,他就是鬍子拉碴的模樣,講究點兒的時候是把鬍子修成漂亮的扇形,乍然變成這般清爽的模樣,好似把滄桑一同刮掉了。
或許初次見面,就覺得他是個不算很年輕的男人,後來他的古板、沉默寡言和鬱鬱寡歡讓她對他的印象更往中年人身上靠。
見了他把鬍子刮掉的模樣,才反應過來,原來男人三十多歲,不過是風華正茂的年齡,本該是年輕的。
這回要是說她是他侄女,怕是無人會信了。
「你怎麼把鬍子颳了?」
陳煙橋理由充分,「她還年輕,我就這麼老了。」
原來他也知道自己平時的扮相十分顯老,倪芝這回更是笑得止不住。
陳煙橋冷眼瞥她,耐心缺缺地把擦頭髮的濕毛巾扔回左邊肩頭掛著。
終於開始審問她,「為什麼來這麼早?」
「怕你一大早就去給湄姐掃墓了。」
陳煙橋那天還沒問她,「為什麼非要去?」
倪芝反詰,「那你為什麼同意我去?」
陳煙橋又是那句招牌答案,「隨你,你可以選擇不去。」
他心裡嘆不知自己如何混成這般模樣,他和余婉湄當年在一起,人盡皆知,因為都等著看他們笑話,等著看他何時甩了小青梅再次投入鶯鶯燕燕,等著看余婉湄何時結束上當受騙。那時候他巴不得每天騎摩托車帶餘婉湄在校園裡溜一圈,好堵了悠悠眾口。
如今過去十年,知道他們那場生離死別真相的人,竟然只有倪芝一個小丫頭片子。
以前不覺得,現在忽然意識到,多了個知情人,好似就少了份罪惡包袱。
他並不抗拒她一同去。
倪芝回答他第一個問題,「我只是覺得,湄姐值得我祭拜,況且她還是我同校師姐。」
余婉湄值得祭拜,那他當是值得唾棄了。
「那我呢?」
倪芝眉眼彎彎,「你還沒死呢。」
她心裡和面上一樣痛快,兩個人都明知對方問的是什麼,較量一番。
卻偏偏,你瞧,誰也沒答了誰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