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爺子一向養生,古井無波,平時誰不夸一聲有福相有長壽相。他們都忘了, 陳爺爺以前是多重視陳煙橋這個三代單傳的孫子。
陳老爺子,大名陳亭麓,以前陳家稍有家底,在運動中被判的成分不好。陳亭麓家裡薄有田地時候上過學,知書達理,後來成分問題沒法高考。
雖然後來做的是木匠,陳亭麓書畫底子都在,陳煙橋父親當年就頗受薰陶,不過和陳母一起白手起家開起火鍋店,年輕時候的夢想一直沒法實現。到孫子時候,陳煙橋含著陳父的期望,陳父忙得很,寒暑假時候若回老家,都是陳亭麓手把手給他教出來的。
當年陳煙橋成績不好,說想考美術生,是陳亭麓第一個站出來挺孫子,所以陳父陳母半句話沒說過便同意了,看著過程輕鬆,實則是老爺子疼他。
陳煙橋出事以後,自己偷偷跑去哈爾濱。陳父暴跳如雷,說要斷絕父子關係,一分錢不給他。陳煙橋絲毫不低頭,後來陸陸續續有錢打進來,打電話回去問原來是陳亭麓心疼孫子。陳煙橋自然是領了情又退回去了。
陳亭麓高血壓就是那時候開始的,他只安慰自己兒子兒媳,是老年病。
陳煙橋和父親都不善言辭。
爺倆兒一樣難受,隔著一個座位坐著,一個叼著煙沒點燃,一個摟著陳母不說話。
陳煙橋還是把煙收了,免得來來往往的醫護人員瞪他。他習慣性摸了摸右手手腕,沒有摸到佛珠,想起來那串佛珠已經斷在何沚家裡。
他不信佛,不過是擋疤痕罷了,此刻又不知該做什麼。
或許一百零八顆佛珠挨個念過去心裡沒這麼空,不求斷了一百零八種煩惱,只求陳亭麓平安無事。
聽見陳父跟陳亭麓妹妹打電話,「姑姑你別擔心。」
陳煙橋才想起來擺弄一下手機,給倪芝打了幾個字說情況,又刪了。
最後只發了句,「有點事,晚幾天回來。」
偏偏謝別巷還打來電話,陳煙橋沒心情聽,直接掛了。
謝別巷剛把余婉央安頓好,想了想還是跟陳煙橋說一聲。
言簡意賅發了個條消息,「我重慶有套公寓,借婉央住一段時間。」
陳煙橋回了個,「好。」
余父剛做完手術,余母一個人照顧兩個,余父那邊離不了人,余婉央這邊同樣要人看著。謝別巷正好這兩天有空,好歹是自己一直當妹妹看的余婉央,在她那兒陪了一天。
謝別巷電話打個不停,過了會禮貌地問余母,願不願意讓余婉央去成都做手術。余母當然願意,只不過放心不下。
經過余婉央保證,看謝別巷辦事有條不紊,最後帶餘婉央走,余母反覆地感謝。
誰知道余婉央做了手術,視力還是沒恢復,醫生說要時間,要看她自己恢復情況。
她到了這個節骨眼兒上,畫稿能耽誤,余婉央畢業的瑣碎事情耽誤不了。
余家家境其實很一般,只是兩個女兒都爭氣獨立。
余父余母就是普通工作,自從余婉湄去世後,余父余母更是渾噩,所以這麼多年仍住在當年倒塌又原地重建的樓里。
謝別巷問她有沒有同學幫她辦病假手續,她就說自己人緣差。謝別巷看她這副樣子,懶得戳穿她,這丫頭多的是人追。
乾脆送佛送到西,開車送她去重慶回學校,跟他們學院老師打了個招呼,陪她辦手續。余婉央之前去實習都跟人擠小破出租屋,謝別巷知道她捨不得租貴點的,給她安置到他的公寓裡,請了看護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