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病了,病得很重。
白安安眼淚汪汪地趴在她的床邊,傷心欲絕望著她:「娘,你的病一定能好的。」
煙花女子得的病,大多難以啟齒。
近來,願意替她們看病的大夫回鄉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來。
便宜娘親嘴角一扯,冷笑一聲:「你不用安慰我,我還剩多少日子,我自己清楚。」
她收回眼神,木然盯著床帳,仿佛透過那床帳,看到不知名的遠處:「若是當初沒有貪玩,沒有求爹帶我去看燈會,沒有遇見他,該多好呀……」
她說著,木然的眼神突然現出一絲神采:「安兒,等我死了,你就帶著我的骨灰,去鄞州杏花村,找孟夫子。就說……就說元兒不孝,不能在他跟前盡孝。」
白安安知道便宜娘親這是在交代遺言,頓時哭成一個淚人。
便宜娘親說完,骨瘦如柴的手指緊緊拽住她的手腕,仿佛迴光返照:「答應我!」
白安安來不及抹臉上的眼淚,慌忙點頭。
對方手一松,手指驟然落下。她躺在床上,雙目無神盯著床幔,一臉的暮氣沉沉。
白安安抹了抹眼淚,出門給便宜娘親熬藥。
之前那個大夫開的藥還沒有喝完,她一邊煮藥,一邊想著,便宜娘親時日無多,大概得等她便宜爹出場了。
不過幾日,便宜娘親便死了。
煙花女子,本就無根之人,死就死了,院主也不會想著給她好好安葬。
到底母女一場,白安安親自拿著一卷草蓆,替她葬了。
她仿佛失了魂一般,雙眼木然盯著墓碑,茫然無措跪在墓前,許久都沒回過神來。
天應景地下起雨,微微細雨,落在白安安單薄的身體上,冷氣從領口灌進來,凍得她立刻打了一個噴嚏。
穆天音出現在她身邊,淡淡道:「起來吧。」
白安安扒住穆天音的手臂,緩緩站起身。
她視線還是盯著墓碑,輕聲喃喃道:「仙女姐姐,這下,安兒就只剩下你了。」
「大家都離安兒而去,安兒只剩仙女姐姐了。」她重複著,眼神從墓碑掠過,轉到穆天音的臉上。
她依然是那副普通的面貌,可是白安安卻可以透過她這副臉,看到她真實的模樣。
她的眸子是淡淡的茶色,仿佛剔透的琉璃,微光照過來,光芒璀璨。
她想,若讓這副眸子裡,印入她的身影,那一定是很美妙的體驗。
穆天音望著她,眼中有淡淡的憐惜,但更多的,卻是無悲無喜的情緒。
她視線落在白安安的臉上,忽然神色一凜,側頭一望,便看見一個罩著黑袍的高大身影。
對方仿佛沒有看到她,腳步不疾不徐往這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