齋先生一手抱著厚厚一挪名冊,一手抬起摺扇擋著日光,她問:「顧浮游一次解開所有的奴隸契約,她受不受得住?」
鍾靡初站在她身旁,恍若未聞,長身玉立,靜靜望著顧浮游的身影。
眾奴隸來時,低聲說話,上千的人,猶如蜂群。此刻靜下來,眾奴隸喉頭滑動,連呼吸也嫌重了,即便看不到顧浮游身影,目光也追隨她的方向。
顧浮游劃破手臂,鮮血如柱,直流而下,落在白石磚上,自行遊走,匯成一幅繁複的圖案。
眾人心跳直另一個高峰,腦中閃過許多念頭,或許不能成功,可能期待落空,怎會真能解開契約呢,千年來都未有的事,解開契約後要做什麼,有何不同……
紅光漸綻。
顧浮遊說道:「如剝皮抽骨,難以忍受。」即便人多,往外去看不到邊界,那角落裡的人依舊能清晰聽到她的聲音。
不知誰吼了一句,「大人,算不得什麼!」
前前後後應和起來,喝嘯震天,倒把眾人的心喊定了下來。
顧浮游一笑,底下的圖案飛出血色絲線,百道千道,往南北兩方,飛入到眾人體內。
眾人身在局中,看不清明。齋先生和鍾靡初卻是瞧得明白,這一左一右的千道血絲,在空中展開,猶如一對血色的羽翼,振翅待飛。
那道血絲一入體內,眾人立即臉色一白,咬緊了牙。那痛楚,真如顧浮游所言,剝皮抽骨,後背火辣辣,似火舌灼燒般。
半數人忍不住跪倒在地,咆哮出聲,脖子通紅,青筋暴起,肌肉抽動。
血紅的天,嚎叫的人,地獄也似。
顧浮游裊娜身形穩立正中,鮮血仍在流。當初烙印契約,要取人之指尖血,融入到主人體內,那縷鮮血維繫著契約,在左家人手中幾經周轉,到了她手裡,她此時此刻,便要將其盡數歸還。
臉色原已蒼白,因著漫天血光,呈現詭異的紅。
鍾靡初在遠處望著,仍未說話,只擰著眉。
持續有一盞茶的功夫,雖短,與眾人而言,卻如百年般漫長。多少奴隸似水中撈了出來。
紅光消散,軟倒在地的奴隸踉蹌爬起。
封歲迫不及待,脫下上衣,轉了個身。
老七瞪著雙眼,喉頭滑動,眼淚沒忍住,霎時流了出來,大叫:「大哥,沒了,沒了!」
陸續有人解開上衣確認,有人迫不及待,一把撕開了衣裳,相互確認,不能置信,上手摸上一摸,那永世不滅的印記,不見蹤影。
顧浮游往後踉蹌一步,方才站穩,血流多了,頭有些暈,卻不知為何,意外亢奮,向天一指,長喝,「從今往後,再世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