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這天還沒黑透呢,太亮了夫人不喜歡,”趙媽媽嘆了口氣,抬步進了正屋。
小趙氏當臥房的東次間厚厚的帷帳一垂到地,隔著帷帳,偶爾會有一絲若有似無的抽泣聲,不用問,趙媽媽注知道自家夫人是又在流淚了,她總是這樣,受了委屈不會鬧也不會說,只是靜靜的躺在床上,將帳子垂下,一個人默默的流淚。
“夫人,”趙媽媽試試紅木托盤上的藥,再不送進去,又得重熱了,“您吃藥吧,涼了就失了藥性了。”
趙媽媽等了一會兒,始終沒有聽到小趙氏叫進的聲音,無奈之下,只得硬著頭皮進去,“夫人,奴婢扶你起來?”
見床上的人紋絲不動,趙媽媽將條盤放在拔步床的床几上,自己往腳踏上坐了,“夫人啊,您一定得想開些,這以後的日子還長呢,太醫也只是說有可能,咱們是什麼樣的府邸?叫伯爺往宮裡求求娘娘,賞下御藥來,調理上幾年肯定就沒事了,夫人您才二十六,年輕著呢,說句不怕夫人笑話的話,奴婢家的三小子,不就是三十三的時候添的?這外頭啊,婆婆跟媳婦一道兒添人的,也不少見。”
趙媽媽在趙家的時候就服侍著小趙氏了,可以說是陪著她長大的。
趙家跟陳家一樣,都算不上什麼有這家底的人家,兩家老太爺在一個地方任職,才為兩家子女結下了親事,可誰會想到陳家大姑娘一飛沖天,當了皇后呢?
只可惜趙家姑娘卻是個沒福的,沒跟著享兩年福,就撒手去了,原本以為可以借著姐姐嫁個好人家的小趙氏,卻不得不因為家族,被嫁到陳家當了填房。
偏小趙氏雖然是庶出的,但因為長姐嫁到陳家的緣故,後兩年也跟著水漲船高,嬌養了些,她跟姐姐趙氏性子相差又大,趙氏因為是大太太生的,性子開朗愛說愛笑,可小趙氏卻是個心思敏感多愁的,這如花的年紀被硬塞給姐夫當了填房,心裡哪會真的甘願?
可要叫趙媽媽說,這一個通判家的庶女,能入門就成了伯夫人,穿金戴銀呼奴使婢的,那是前世燒了高香的,可她家夫人硬是成天擺出一副受了極大委屈的樣子,每每感嘆要不是為了娘家跟姐姐留下的子女,早就一條白綾清清白白的去了!
“您就算什麼都不為,也得想想咱們三姑娘,大姑娘沒了娘,可還有伯爺跟宮裡的娘娘,可您要是想不開了,以後咱們三姑娘靠誰去?”小趙氏只不吭聲,趙媽媽只能把說了千百遍的話又翻出來,“奴婢是看著您長大的,說句您不愛聽的話,只要有大姑娘在,以後不管是哪個賤人生了兒子出來,還怕他敢不認您這個嫡母?”
雖然沒有自己的兒子是一樁憾事,但小趙氏到底是陳素的姨母,只要有她在,就不怕以後有人壓到她的頭上。
又是這一套,小趙氏厭煩的把頭轉到床里,別人的終究是別人的,她想要的是自己的兒子,自從懷了這一胎,小趙氏覺得自己灰暗的人生才又有了希望,她每天想著等兒子出來,她一定要親自為他開蒙,再延請有名的大儒教他讀書認字,她的兒子絕不會像陳克恭那樣只當個一事無成的空頭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