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峋看著,默然無語。
皇帝再度說道:“這冊子,是自下河村前任里正家裡抄來的,可算做個地方志事。捏造此事,可絕無好處。”
這冊子,原來是趙桐生父親的。
老趙頭也是里正,村中大小人事,巨細無遺,都一一記載。到了趙桐生這兒,他嫌如此麻煩,便將此事丟開了。以往的冊子,也壓在了趙太太的衣服箱子底下。
皇家派出的密探,何等精明強幹,就是深埋地底,也能給你掘出來,這東西自然也抄來了。
到了此刻,易峋心中即便不願,其實也不得不信,鐵證如斯,他身上還有屬於蘇家的胎記。
真可笑,他厭惡蘇家,骨子裡卻流淌著蘇家的血液。
易峋面無神色,將書信與冊子都放還了回去。
皇帝與寧王,兩雙四隻眼睛都緊盯著他。
寧王喉嚨有些乾渴,忍不住道:“峋兒……我的孩子……”
易峋抬眼,沒有看寧王,而是望著皇帝,沉沉說道:“皇上,若是臣並不願認祖歸宗呢?”
這話音聲量不高,卻擲地有聲,然而實在令在場的眾人大吃一驚。
陳長青等人,今日屢遭變故,早已有些木了。
寧王與寧王妃則是震驚莫名,寧王更是失聲道:“峋兒,這是為何?!”
於此事,秦春嬌雖有些驚異,卻並不意外。
她曉得她漢子的為人心性,自然也明白,他怕是不願意認這門親的。
皇帝神色微微一沉,淡淡說道:“你不是不信,而是不願。”
易峋言道:“正是。”
皇帝卻並未追問,他看著易峋,目光里頗有幾分玩味的意思,還有些欣賞。
這個年紀的孩子,差不多都是什麼也不怕的。他不畏懼皇權,這還不算什麼。名正言順的身份地位,他卻不為所動,這是真正難得了。
昔年太后在世時,曾對他說過,這世上有些人能拿錢買,但那樣的人往往並不很值錢,而真正值錢的人,拿錢是買不來的。
這話,他成為帝王多年之後,深以為然。
他很喜歡這個侄子,他五弟的獨苗,捨命救過他。在御前當差的那幾個月,他心思慎密,穩重自持,是個極好的苗子。
皇帝,是打從心底里的想讓他認祖歸宗。
然而,他也深知,此刻強迫,只會適得其反。
堂上一陣凝滯,良久皇帝忽然說道:“也罷,出來這麼久了,朕也乏了,便先回宮,改日再談此事。”說著,便要吩咐起駕回宮。
眾人都是一怔,沒有想到皇帝竟然就這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