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只覺得一股熱血直往上涌,他想不也想,衝口便道:“你娘生你的時候,我不在府中。等我回來時,她已經死了。而你,也死了!”
第157章
這一聲落地,屋中一片靜謐。
寧王粗聲喘息著,半晌忽然跌坐在椅子上,兩手扶膝,垂首不言。
冬日裡的日頭有些稀薄,自窗欞外灑來,映照在他蒼蒼的兩鬢上,使得寧王竟然現出了一絲老態。
易峋沒有言語,只是靜靜等著。
果不其然,片刻之後,寧王便再度開口,嗓音略帶著幾分干啞:“那一年,你母親生產前幾日,我奉旨出巡京畿,不在府中。記得那日是七月初七,我在任上突然收到府里快馬來信,言說你母親難產,情形十分兇險。月嬋身子一向羸弱,自從懷了你更是每況愈下。我原本就十分擔憂,但那時是奉旨出巡,不能違抗。收到消息,我便策馬疾馳,星夜回府。然而回到府中時,月嬋已經離世了。”
話至此處,寧王的聲音竟然帶了一絲哽咽。
然而易峋依舊沒有聲言,默然聽著。
寧王略頓了頓,繼而說道:“據太醫所言,月嬋生產時身子已過於虛弱,體弱難以支撐,胎兒過大又胎位不正,好容易正過來了,卻又引發了大出血。月嬋沒能挺過去,扎掙了兩個時辰,終於沒了。而孩子……”說到此處,他微一遲疑,還是繼續說了下去:“太醫說孩子在母親腹中卡了太久,出來時已經沒了氣息,幾經救治,終究也是不中用了……”
這一席話說完,寧王仿佛被抽光了全身的力氣,癱在了椅上。
易峋冷眼看著,淡淡問道:“只憑那些人的幾句話,你便信了,不曾深究?”
寧王雙目無神,木然說道:“來接生救治的,都是太醫院的女醫。死胎,我也確實親眼瞧見。”
易峋沒有接話,半晌才又問道:“我生母懷胎時便已身體虛弱,你便這麼放心,將她獨個兒放在府中生產?”
寧王眸子一厲,轉向易峋問道:“峋兒,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易峋說道:“只是不合情理。”
寧王似是被噎了一下,片刻才又說道:“依著本朝宗府規制,宮中有派女官前來陪伴。正因有這伴產姑姑在,我才放心離去。”
易峋一臉漠然,又說道:“然則女官到底是外人,王爺竟然如此放心託付?”
寧王臉色微微一紅,斥道:“峋兒,你左來右去無過只是想說,你生母難產過世,為父未能盡到看護職責。但那時候,為父是奉旨出巡,莫不是你要為父抗旨不成?!”
易峋說道:“就我這段日子御前當差來看,當今皇帝性格寬和仁厚,待下極好,即便是我等,若家中有難事,告假也少有不准,何況王爺是皇帝的親手足?當年,似也沒有什麼危及龍庭的緊要事,定要王爺親自去辦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