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女先生又問道:「那麼,你們又有多少人讀過原著小說?」
這下點頭的女學生只有三兩個了。
女先生便隨意點了一個人,「曹婉瑩,你來給大家說說《名妓回憶錄》究竟講了一個什麼故事?」
名叫曹婉瑩的少女緊張地滿臉透紅,結結巴巴地開口道:「講了,講了……」
女先生用從未有過的和藹目光看著她 ,溫柔說道:「好孩子,別急,慢慢說。」
難得被女先生如此和聲細語地說話,曹婉瑩受寵若驚之下奇蹟般恢復了鎮定,開始口齒清晰的把白茉莉的故事娓娓道來。
女先生聽完後卻不叫她坐下,反而又問了她一個問題:「你覺得,白茉莉為什麼會選擇投湖自殺呢?」
有關這點小說里有講過,所以曹婉瑩對答如流:「為了自由……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她想要自己選擇自己的死法。」
「自由啊……」女先生闔眸嘆笑出聲,神情說不出的悵惘,她用抑揚頓挫的好聽韻調輕輕念道:「吾輩愛自由,勉勵自由一杯酒。男女平權天賦就,豈甘居牛後?願奮然自拔,一洗從前羞恥垢。願安作同儔,恢復江山勞素手。舊習最堪羞,女子竟同牛馬偶。曙光新放文明侯,獨去佔頭籌。願奴隸根除,智識學問歷練就。責任上肩頭,國民女傑期無負。」
鴉雀無聲的課堂上空飄蕩著女先生清越的念詩聲,她負手傲然而立在清晨的陽光里,古板的面容無比鮮活生動,微闔的雙眸醞釀著耀眼的光華。這一刻,她耀眼得讓人無法直視。
沒有人說話,也許是女先生積威甚重,也許他們都被這首詩歌攝取了心魂,沒有人跑神,他們都默默地注視著講台上念詩的女先生,使這一幕增添許多神聖的意味。
女先生睜開眼,問還在筆直站立的曹婉瑩,柔聲問道:「你可知道我剛才念的這首詩是何人所作?」
曹婉瑩怯怯搖了搖頭。
女先生嘆了口氣,揮揮手讓她坐下了,期待的眼神緩緩掃過其他女學生的臉,渴盼地問:「你們有誰知道嗎?」
幾息後,一道女聲輕輕響起:「這首詩名為《挽女權歌》,是《名妓回憶錄》的女主角白茉莉幼時憧憬的對象——秋瑾先生所作。」
女先生笑眯了眼睛,興奮地連連點頭,「沒錯,這首詩就是秋瑾先生寫的……你也知道秋瑾先生的事嗎?」
「家母幼時曾經與秋瑾先生有過幾面之緣,後來秋瑾先生……就義後,母親哭得很傷心,從那以後就經常和我說起秋瑾先生的事。」
女先生格外高興,今日的她也格外健談,她興奮地對學生們講起了秋瑾先生的生平,她是如何不顧丈夫反對自費去日本留學,如何歸國興辦女學,如何為男女平權遊說奔走,如何號召婦女投身革命,又是如何在革命起義失敗後英勇就義的。說到最後,這個一向冷硬鐵血的女先生已經泣不成聲。
曹婉瑩之前從未聽說過秋瑾的名字,但是這不妨礙她在聽說這位偉大女性的生平後紅了眼眶,滿心欽佩。如曹婉瑩這般的女學生在高二(1)班裡絕不是少數。甚至就連幾位男同學都忍不住目露欽佩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