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圖也曾為王,也曾玩轉權謀,玩轉帝王術,這麼一看,三兩下就全明白了,他不動聲色,立定不動。
殷玄說了那個『准』字後,跪在大殿中間的陳德娣肩膀很小幅度地抖了抖,可沒來由的重重地在內心裡鬆了一口氣,她沒說謝恩的話,隻眼睛抬起來,看向高位上的殷玄。
不知是不是因為太遙遠了,還是她從來沒真正看進過他的眼底,以至於她此刻看他,如此的朦朧和不真實。她想,這三年來,她是活在現實里呢,還是活在夢裡呢?
還沒想明白,殷玄已經讓隨海去傳喚了兩個宮女進來,去摘陳德娣頭上的鳳冠,脫陳德娣身上的鳳袍。
陳德娣蒼白著臉站起身,張開手臂,任由宮女們摘去她的富貴伽衣。
當衣服一點一點從身上剝離的時候,當鳳冠一點一點從頭上拿開的時候,她眼中含淚,可神情平靜,她想,她輸的不是能力,而是天運,她不是上天選中的幸運兒,所以她成了被遺棄的那一個,她忍著淚,不流,身子亦站的挺直,不屈。
這一刻的大臣們看著她,內心戚戚,縱然殷玄心冷似鐵,薄情寡義,此刻看著陳德娣,也不由得輕握緊了五指,他眸色幽深,無人能滲入其中窺到一點兒他的情緒,直到陳德娣身上的鳳袍和頭上的鳳冠剝離殆盡,他才沉聲說一句:「你走吧。」
陳德娣站在那裡,周圍大臣們全都沉默無聲地看著她,她臉色蒼白,印著滿身蒼白的裡衣,愈發顯得蒼白羸弱,她薄唇顫了顫,費力地啟唇道:「皇上,你能抱抱我嗎?」
這個要求在這裡提出來,在她褪下了鳳袍之後提出來,無疑是大不敬的。
陳間和陳璘眉頭都跟著蹙起來,大臣們這個時候也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回應這句話,全都木著一張臉站在那裡。
殷玄神情不動,從陳德娣跪地自請廢后到她的鳳袍和鳳冠被剝離到現在,他的臉上都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不忍和憐惜,那張英俊到無與倫比也薄情到無與倫比的臉上一派面無表情,他看著她,目色冷毅,一聲不吭。
這樣的沉默遠比他說出拒絕的話更讓人難堪和痛苦,殘忍和無情。
終於在這一刻,陳德娣隱忍的眼淚掉了下來,她忽地仰起頭,告訴自己不許哭,來的從容,去的也該從容,來的風光,去的時候,也應該要風風光光的。
縱然她不再是皇后,可她還是陳家小姐。
縱然陳家無兵無權無官無職了,可她也不能丟了陳家人的風骨,辱沒了她三哥的威名。
陳德娣狠狠吸一口氣,將眼淚拼命壓下,她低下頭,又往地上跪去,端端正正地行了一個大禮:「皇上萬安,民女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