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斯抱著藍色的方石頭安安靜靜地看著人類,那姿態可能和人類看著海洋館裡透明玻璃後的魚一樣。
安格斯看著人類,在看到他叉著腰站在自己搭的棚子邊上露出一個神奇的表情時,那種熟悉的飢餓感又襲擊了他。
饞到想把尾巴尖兒捲起來。
他眨巴了下眼睛,把自己沒進了水面以下,沒有用自己的腮而是用嘴巴吐出了一串串泡泡,然後透過搖晃的水面影影綽綽地看著站在沙灘上的人類。
尾巴晃著晃著,捲曲著晃到了安格斯的視線內。
黑撲撲的。
像是感覺到了安格斯的嫌棄,尾巴委屈地卷巴了一下,然後以無比驚人的軟度拍了拍安格斯抱在懷裡的石頭,撒嬌地小孩子一樣蹭了蹭。
就像是在說「用它吧——」「用它吧——」「用了我就會變得很好看了——」,安格斯拍了自己不爭氣的尾巴一下。
然後在尾巴委屈地垂下去的時候,輕輕摸了摸上面的魚鱗。
塞壬們對尾巴的加固並不是粗暴地給自己黏上硬質的材料,「加固」本身是一種非常殘酷和需要極大勇氣的事情。
挑選好需要的材料,塞壬們會建造出一處隱蔽的石窟,通常是倚著深海海溝或者是礁石群建造。最好是在水流密集,生物稀少的地方。
放出自己的血,塗抹在尋找的材料上,塞壬血在海水裡如果沒有回收,會形成一種延展性很強的隔水血膜。
包裹好材料後,用尾巴,也只能用尾巴拍碎材料。
要拍的非常非常地細碎,拍到魚尾巴鮮血淋漓,血肉模糊,曾經加固過的魚鱗都要殘破不堪才行。
血膜隔水卻能與塞壬的血肉相融。
到合適的時候,直接吞吃下那裹著自己肉糜的材料,塞壬們的自愈力會在他們最強大的武器-魚尾非常虛弱的時候達到一種可怕的速率。
這樣的速率,會讓他們自身分不清攝入的營養是外來的還是可以用作自身的。只是一味地提取著那些能量去修補魚尾。
畏懼虛弱,死亡,對生的無限渴望,會讓他們的魚尾以最快的重塑,融合著挑選的材料重新生長,完善。
而這宛如斷臂重生一樣的過程極痛苦,塞壬會陷入虛弱期,但是這種儀式是所有塞壬們代代相傳下來的生存法則。
發展到現在,塞壬們在海中生活地並沒有那麼艱難,這種加固儀式就被簡化了。一般會由小塞壬們的長輩提前割下需要加固尾巴上的一塊肉,然後由已經魚尾堅硬的大塞壬們敲碎材料,摻著肉糜餵給小塞壬們。
雖然會痛,會流血,但是已經是非常溫柔的方式了。
魚尾永遠如初生時般柔嫩的塞壬是活不過第一個冬季的。
安格斯是個孤兒,沒有長輩為他精心準備,數次的魚尾加固都是他自己來的。而為了能一條魚自由地生存下去,他永遠都選擇那種最原始古樸的方法來加固魚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