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側過臉,瞥了她一眼,只點了點頭。
相思之前在側室,對堂中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早就感覺與高煥對峙之人聲音熟悉,心中暗自慌張。如今見這站在廳堂匾額下的男子蟒袍玉帶,俊顏冷肅,果然就是先前在水榭休息的青年,只是換了華貴裝束更顯高不可攀。
她雖到京城不久,早就聽聞西緝事廠深受君王器重信任,短短數年內,威勢直超成立已久的東廠,甚至將錦衣衛都壓倒了一頭。然而本以為西廠提督既為權宦,就該面目陰鷙陰險老成,因此在淡粉樓時,無論怎樣也沒將那寡言淡漠的年輕人與之聯繫到一起。
事到如今,再想到自己當時竟然刻意妝扮後向他自薦枕席,還伏在他腿側拽著曳撒不肯鬆手,真是又驚又悔,冷汗涔涔。
「督公,側室後窗大開,有人趁亂逃竄。」近旁的一名番子向江懷越拱手。
姚康立即道:「屬下這就去帶人追回。」
江懷越點頭:「既然如此,這高府更是要細細查核,一絲一角都不能放過。」
姚康一聲令下,引領十多名手下奔出廳堂。
江懷越微微一笑,走到高煥面前彎腰道:「高千戶,看來你這家中必定藏著什麼見不得人的物件。我本無意將小事變大,可現在卻不得不查個徹底,否則眾目睽睽之下,我若是視而不見、見而不管,以後可怎麼應對他事?」
高煥本以為相思被帶出便可了事,今日丟了臉大不了以後百倍補回,可如今看著江懷越那神情,只覺心底發寒,不由咬牙:「你想幹什麼?!趁機敲我銀子不成?!」
他冷哂一聲,毫不理會。堂內堂外一片嘈雜,不遠處的內院更傳來悲哭呼救之聲,想來是高府中的女眷受到了驚嚇。江懷越顧自又負了手踱到一旁,望著花窗外橫生的枝葉,氣定神閒,仿佛置身事外。
相思怔然站立在堂中,聽著那紛雜的叫嚷怒罵與悲哭哀嚎,竟有一瞬間似乎回到了幼年,回到了雲府被抄家清查之時。
心間仿佛被針穿透,她慢慢望向江懷越。他只站在那裡,不言不語,沉寂蕭颯。
正恍惚時,堂外腳步聲急促,數名番子反扣著一人的雙臂將其押送進來。那人臉色煞白額頭帶傷,幾乎連路都走不成了,正是之前從側室逃走的玉器商人。
「我又沒犯事,你們,你們抓我作甚?!」商人慌亂自辯,姚康則托著雕工精緻的紅木匣子,徑直弓腰送至江懷越面前。
「督公,逃走的商人已擒回。」他眼光狡黠,高舉起木匣,「這是我手下在高千戶臥房搜到的東西,請督公明察。」
江懷越接過匣子,掃視那商人一眼,緩緩道:「汾州人宋引,來京城開玉器鋪子已有二十多年,近幾年倒是和高千戶走得極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