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現在可曾認罪?」
「還未……」江懷越話才說了一半,承景帝已上下打量他一番,寒聲道,「朕聽說你近期帶著西廠番子下手頗狠,先前查辦工部侍郎一案,就有人議論說是屈打成招。」
江懷越揚起秀眉,又屈又驚:「臣辦事情都是謹遵聖意,怎敢瞞天過海?不過有些人不肯認罪,番子們只能施了些許刑罰,也是無奈之舉。」
說話間,已取出一張寫得密密麻麻的供詞,躬身獻上:「萬歲,高煥雖不肯承認,但證據確鑿。既有商人們交待的遞送財物詳情,又有官妓在他府中親耳聽到他和宋引商談再向上級行賄之事。這是那官妓的口供,已經按了手印做不得假,她現在就在西廠,萬歲隨時可以派其他官員前去提審。」
承景帝皺眉接過那供詞,看過之後下唇越發緊拗,江懷越知其內心已怒火中燒,便上前一步:「據臣所知,高煥安排進錦衣衛的商戶子弟中,有兩人曾在山西時為非作歹,鬧出過聚眾奸|淫民婦的醜聞,卻都被高煥與其他人遮蓋了過去。」
「豈有此理!如此喪失德行之人怎能進入錦衣衛?」承景帝氣惱至極,發狠將文書扔到桌上,「還有哪些人也和這事有關?!」
江懷越略一思忖,說出了七八個朝臣姓名,甚至還包括了去年剛上任的錦衣衛北鎮撫使周旻。承景帝震愕道:「周旻的祖父、父親都曾任錦衣衛同知,他居然也會貪圖小利,與高煥沆瀣一氣?你可查實了?」
「僅憑高煥與那些千戶還做不成此事,周旻即便並未真正出面,定也是收受了好處,對他們的行徑睜一眼閉一眼。再者說,臣現在審問出來的只怕還只有十之四五,另有不少商賈並不在京城居住。昨夜臣已派兩位百戶帶人趕往山西拿人,要等真正抓光了那一幫晉商,才可確切得知到底送出了多少銀兩珍寶。」江懷越頓了頓,低著眼帘道,「最後的數目……恐怕超出萬歲意料。」
承景帝重重呼吸了一下,站起身來來回踱步,背在身後的手指攥得極緊。江懷越知道他內心焦灼,便又道:「若萬歲覺得周旻斷然不可能貪贓枉法,那臣就先不去動他。只不過,他上任後行事過分獨斷,朝臣之中自然會有人上本彈劾……」
承景帝停下腳步好似出神,最終回過頭盯著他:「此案必得嚴查,但行事切勿過火,你也知曉那群酸儒處處盯著你的舉動。」
「謝萬歲提點!臣定會謹慎小心,不讓萬歲為難。」江懷越隨即下拜,語聲清朗。
他眉宇間恭順誠摯,心內早已瞭然。
——皇帝終究還是按照他設想那樣做出了決定。
這一批官員雖分布於南北鎮撫司以及六部各處,細究起來,或多或少都曾對皇帝陽奉陰違。即便沒有此事,承景帝遲早也會尋其他緣由發落了這群不識時務之輩。
既然如此,何不趁此機會先一步下手,既不露痕跡迎合了聖意,又可拔除對西廠不滿的高煥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