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站起身,月白襴衫玉簪束髮,容貌端雅,眉眼溫和。
馥君怔立,光亮透過輕絹百花屏風,淡淡地映在面前那人身上,如同披拂了一身純白綃紗,無瑕得好似溯回到了最青澀的,滿藏著酸甜心事的十年前。
他以前就這樣叫她,只在難得的私下見面時。在長輩面前,他只彬彬有禮地稱呼她為「雲家妹妹」,而她則喚他為「盛公子」。
「……盛公子。」
馥君深深低下頭,如同見尋常客人一般,向他屈膝行禮。
翠色雲袖的遮蔽下,她受過傷的指節因為用力攥緊而生疼。
盛文愷注視著她,記憶里的雲靜含還只是個柔弱嬌小的少女,如今眼前這一襲翠黛衣裙的女子,姿容若清荷映水,眉目間又別有一番輕愁婉轉。
他上前一步,輕聲道:「靜含,多年不見,你受苦了。」
馥君心潮翻湧,眼內酸澀,輕輕側過臉去,不想在他面前落淚。相思見狀,不由問道:「盛公子,你怎么正巧這時來找姐姐?」
盛文愷微微一笑:「我自然知道你們今日會從西廠回來。」
相思愣了愣:「難道……」
馥君抬眸,訝然道:「真是因為你,西廠才把我們給放了?」
「自從那天得知你被高煥強行抓走,我就寢食難安,但當日我也對靜琬說過,我才來京城立足未穩,短時間內要找人幫忙確實困難。」盛文愷看了看相思,又道,「雖說當時未能及時搭救,不過我始終未曾放棄努力,好不容易才托人找了關係,讓西廠提督大人將你們放回。」
說到此,他又看著馥君,深含歉疚:「可惜我能力有限,若是當日就去找高煥把你救出來,你也不會這般憔悴。」
馥君聽了這番話,心中既酸且苦,卻又有一絲感動縈繞湧起。她在教坊司沉浮十年,因性子冷淡清高,不僅時常遭遇客人責罵,就連同樣身份的官妓樂女們也多以冷眼相待,如今與盛文愷久別重逢,得知他不顧受到牽連的危險,在暗中為自己奔走,怎不令她心間震顫?
「盛公子,我……」馥君才開口,情緒波動,不由哽咽了起來。
相思站在一邊,腦海里還在回憶著當日情形,見盛文愷正在溫言安慰馥君,不禁問道:「西廠提督是個倨傲不遜的人,你是求了誰,才令他改變了主意?」
盛文愷微微皺眉:「靜琬,這畢竟不是正大光明的事情,恕我不能多說。」
相思有些無奈,馥君亦道:「官場上的事,我們還是不要多問為好,想必盛公子也有為難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