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簡直驚呆了,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眼前這人。他怎麼可以如此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顛倒黑白?!
楊明順也信了,哭喪著臉解釋自己本是為對付裴炎才臨時起意,繼而又責怪相思:「你以為督公很閒嗎?事情處理了你就趕緊回去,幹什麼還纏著督公不放?我要是知道你還在,怎麼會進門就說那些話?!」說完一轉頭,向江懷越壓低聲音道,「這下可好,這小女子又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可曹公公曾經保過她性命,殺也殺不得,您看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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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懷越向來不喜歡拖泥帶水,遇到麻煩該拷打的拷打,該滅口的滅口。無論是錦衣衛還是東西廠,無一個不是踏著骨血劈開荊棘闖出生路來的,若畏首畏尾婦人之仁,不消多久便會覆如沉舟,屍首無存。
可是偏偏這個喚作相思的官妓讓他心煩了。他起初就想除掉她,一了百了,再無後顧之憂,卻在動手之際被曹經義硬生生喊了停。再然後本來已經被打入冷宮的高惠妃忽然查出懷了龍胎,那在詔獄等死的高煥隨時可能再度被釋放,他覺得應該再敲打相思一番,以免高惠妃派人找到這官妓,用手段使她倒戈說出了實情。
沒曾想,叫人把她帶到挽春塢畔,還沒見到面,她卻又牽扯進了東西廠兩名細作的情愛糾葛。當江懷越趕到小石山下,看見昏倒在地的這少女時,簡直懷疑她是不是災星臨世,為何總是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場合?
而今她無辜地坐在那兒,楊明順嘴碎卻在理,她知道太多留著有後患,可曹經義既然保過一命,明著殺她顯然行不通。不殺的話,總覺得心頭之刺未除,會讓人夜不能寐,輾轉反側。
他抿緊了唇,盯著面前的相思。
她哪曉得江懷越心裡翻來覆去動了那麼多念頭,只覺得對方眼神複雜,城府深厚。再想到剛才他居然強行說是自己不願離去,忍不住也直視著他,負氣道:「江大人,您那樣說我,有意思嗎?」
「我想怎麼說,就怎麼說,至於有沒有意思,也不是你能決斷的。」他秉承一貫的橫行無忌,負手來到她面前。相思被噎得不想再跟他說話,偏過臉不看他。
淺淡溫和的光線照拂於她的臉龐,精心描畫的妝容下,是故作成熟實則幼稚的心。
楊明順見兩人沉寂之中似乎劍拔弩張,不由得乾咳了幾聲,想要緩解氛圍,卻引來江懷越冷言:「嗓子不舒服就滾外面去,免得讓人心煩。」
楊明順應聲而退,一邊往外走,一邊嘆氣:「督公,這次瞿信的死真是出人意外,白白折損我手下一根好苗……要說清江樓每天人來人往,多是京城裡的達官貴人,他在那探聽到的消息數不勝數,現在沒了瞿信,我又得重新再尋……」話說到這兒,慢慢停住,眼睛直往那邊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