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日午後,曾經在淡粉樓設宴的吏部侍郎鄒縉再度光顧,卻聽嚴媽媽說她一早就被人邀請出去赴宴演奏了。鄒侍郎連聲慨嘆:「難怪最近我的幾位同年好友都談及淡粉樓的相思姑娘,說是明眸善睞, 玉手妙音。我今日休沐才得空再來, 沒想到還撲了個空!」
嚴媽媽越發驕矜得意,端正了身姿笑道:「托大人的福,也是相思自己爭氣,才到京城幾個月就有了名聲, 往後還得仰仗大人們憐愛吶!」
正說話間, 門外小廝喊著相思姑娘回來了。鄒侍郎回身望去, 但見相思正從馬車上款款下來,桃紅如意暗花紋的上衫配著象牙白牡丹織金紗馬面裙, 烏髮堆雲肌膚似雪,娉娉婷婷邁進了大門。
鄒侍郎見相思回了淡粉樓,自是欣然開懷。嚴媽媽忙著讓相思上前伺候,鄒侍郎還算體貼, 見相思才從宴會迴轉,便只叫人泡了茶水,讓她在一旁陪著閒談即可。
相思本來還想回房休息,如今只得打起精神又展顏微笑, 鄒侍郎因談及最近聽多人提起相思的美名,不由笑道:「當初第一回 聽你彈奏,就覺著清新可人,是京師中難尋的靈秀佳麗,果然沒看走眼。」
相思謙遜行禮:「全賴諸位大人們捧場,若非如此,奴婢初來乍到,又怎能在京師立足?」
鄒侍郎聞言頷首,難得她近來聲名漸起卻並未驕縱,依舊柔婉靈動,不添世故煙塵。與之閒聊了一陣之後,鄒侍郎告訴相思,再過五日是他恩師的七十大壽,希望相思到時能夠前去為之添彩。
相思赧然:「既然是您的恩師,想必定是博學大儒,奴婢這樣的身份……恐怕難登大雅之堂。」
鄒侍郎哈哈一笑:「你有所不知,我這位恩師確實學富五車,但生性瀟灑不羈,你如能當堂彈奏一曲技驚四座,才是壽宴最為精彩之處!」
他這樣說了,相思自然無法謝絕,於是答應下來,只等五天後的那場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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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最近一段時間結識了不少官場中人,因此也知道了鄒侍郎所說的恩師是當朝太傅孫寅柯。此人在先帝在位時便是朝中大員,既才學過人又左右逢源,無論時局變化都能屹立不倒,只是近年來年紀上去了,才漸漸淡出朝堂,卻又常在家中宴飲歡樂,京師中有名的教坊女子幾乎都曾被喚去作陪。
五日光景倏忽而過,那天清早她便精心梳妝,至中午前,果有馬車前來迎接。相思抱著琵琶上了馬車,從城東明時坊出發,途經正陽門、宣武門,穿過了大半個京師,才抵達了位於城西的孫府。
太傅府邸前早已車馬不絕,正門口迎客的僕人少說也有七八名,皆行動敏捷,忙碌不停。相思近來雖也參加過幾場官員舉行的宴飲,但論及參與者的品級,都無法與太傅孫寅柯相比。故此她雖落落大方下了車,可一站到那碩大威嚴的石獅子前,心裡還是略顯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