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貞垂下眼帘:「您是說善蓮?我叫她去城裡化緣了,到現在也沒回來,不知到底為何……至於那香客,早就離開庵堂了。」
「你以為這樣的話語會有人信?」江懷越冷哂一句,大步邁進房間。追隨而來的捕頭立即搶著側身而入,點亮了桌上油燈。光焰徐徐躍動,室內白牆灰影微晃,窗外枝葉沙沙作響。江懷越站在床前,低眸望著整齊的床褥,又忽而抬頭,望向窗邊小案上還剩半截的線香。
散落的灰燼被風吹動,簌簌飄飛。
他拈起一簇香灰,在手指間輕輕捻動,感受著微弱的餘溫。「這裡不久前,還點著線香。」他回過身,向繼貞說道。
*
悶熱狹窄的地道不知通向何處,相思被那人拖拽前行,在第二次撞到側壁的時候,終於痛得醒了過來。
她咬著牙睜開眼,然而四下里黑暗無光,根本看不到自己身處何方。她能感覺自己正被人拖走,但是眼下她即便反抗也無濟於事,甚至還會惹來殺身之禍。於是她只能裝作仍舊沒有知覺的樣子,一聲不發地任憑那人將自己拖向前方。
在這樣無光絕望的境地間,她忽然想起的,竟然是白天在參天大樹下,隔著金黃落葉飄舞,與江懷越的那一眼回望。
當時只是一瞬交錯,而今回憶,卻好似周遭一切儘是虛無空白,寂靜之中,只有他與自己擦肩而過,目光與目光的融匯凝結,沉澱了許多難以言表的情愫。
一聲悶響,她的肩膀又撞到了硬土,劇烈的疼痛讓她很快從幻夢中醒過神來。可是她在被人又一次拽向斜前方的時候,想到的卻還只是那一幕。
那一眼。
她有點悲哀。
如果自己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死去,被埋葬在這荒黑地方,世上再也沒人會見到相思,也不會有人再遇到她這樣一個不識時務的官妓。
而自己若是就此消失,督公他會不會尋找?又會不會焦急?會不會憤怒?
還是只不過少了一個沒多大作用的探子,輕描淡寫說上幾句,隨後只會在以後的歲月中,偶爾想到有過這樣一個人。
一段時間後,他還會記得,淡粉樓,相思嗎?
……眼睛有些酸澀。
*
渾渾噩噩中,通道似乎到了盡頭。那個人停了下來,抬肘奮力撞擊數下之後,頂住出口的木板鬆動掉落。
微冷的夜風頓時侵襲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