舀起溫熱的粥嘗了一口,回城勞累之感漸漸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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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飯不久,上回在城外小院遇到的郎中果然又背著箱子匆匆而來,這回倒是不在於掩飾傷痕,而是仔仔細細詢問了傷情,然後給她留下了好幾種藥膏。
畢竟男女有別,上藥的事情只能由她自己來做。一旁侍奉的僕婦倒是自告奮勇,相思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也就婉言謝絕。那郎中這一回態度比上次溫和了不少,待等收拾好東西,便向相思道:「那麼夫人,卑職先行告退了。」
「哦……嗯?!」
相思點了頭又睜大眼睛,驚詫道:「什麼、什麼夫人?!」
郎中也被她的反應弄得一頭霧水:「這……兩次專門為您療傷了……而且這不是已經都……」
「我說你這人怎麼回事,一點都沒眼力,沒瞧著這位還是姑娘家嗎?」院外響起了楊明順的聲音。郎中回身拱手,楊明順撣撣衣袍踱進來,「相思姑娘不要介意,他就是個書呆子、藥瘋子,只知道研究醫理,不懂人情世故。」
郎中哼哼一笑:「這好像和人情世故不沾邊吧?小楊掌班總是亂用詞,還是得多讀點書。」
「還會擠兌人了嘿!我看你現在倒是一點都不傻!」楊明順作勢發怒,那郎中懶得跟他理論,頭一昂,背著藥箱就出了門。
相思的臉頰還是溫熱發紅,只好問楊明順是否已經派人回淡粉樓通知,他疑惑道:「沒想到你也這樣安分守己,怕那個管事媽媽追殺過來不成?」
「您有所不知,官妓不經允許絕對不可在外留住,我這已經消失了一夜,到天明了還沒回去,嚴媽媽是要去找張奉鑾報官的。」
楊明順嘆了一口氣:「好好好,你儘管放心,我自然會安排。」說罷,便也告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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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相思略微定了心,在這滿溢著丹桂幽香的小院中重新躺下休息,許是確實太困太累了,加上塗抹了止痛的藥膏,離開了帶來險惡回憶的庵堂,她這一躺下,就沉沉睡去。
感覺還只是睡著了一會兒的時候,迷迷糊糊間聽到外面傳來了低聲交談,她翻過身睜開眼,竟發現窗外已經天黑。
相思愣怔了好久,才想起自己入睡的時候還沒到中午,怎麼一會兒功夫天又黑了?她披著長衫下床到了窗邊,見庭院寂寂,滿地月光,竟真的已經入夜了。
虛掩的院門開了,楊明順探進頭張望一眼,又笑嘻嘻地縮了回去。隨後,有人從門外走了進來。
清寒月光下,他穿著大紅盤金彩繡的蟒袍,湛藍雲海波紋浪潮翻湧,四爪靈蟒怒目威嚴,是最初在高煥府邸所見的裝束。只是那會兒氣勢迫人,眉眼間儘是凌厲陰狠,此時進來,倒是消減了幾分戾氣,只是依舊眸底清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