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景帝眼神深沉,過了片刻,才道:「你剛才說,他今夜還命人叫你去他家中?」
江懷越雖跪在地上,依舊挺直了身子,只是眼中流露些許惶惑:「是,臣估摸著情勢不妙,曹公公在位時殺伐果決,如今深夜令臣前去,且不說到底結果如何,只是臣內心惶恐,怕這事與當年雲岐案件仍有關聯,而萬歲對此案必定曾經極為重視。那麼,臣這一去,倘若曹公公怪責下來,或是提出了其他要求,臣實在不敢輕易做出判斷……故此,在前往曹府之前,匆忙趕來,請求萬歲予以指點迷津!」
承景帝深深呼吸了一下,略顯困頓地倚靠在椅背上,過了許久,方才道:「朕知道了,你……只管前去曹府,朕自會安排。」
「遵旨。」江懷越叩拜皇恩,轉身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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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著馬車來到南薰坊曹府時,街市人聲已經漸漸消減,敲開大門後,隨著僕人慢慢走進宅院,四周悄寂一片,唯有遠處巷子裡傳來幾聲狗吠。
幽幽燈籠在前引路,僕人沉默不語,江懷越在走入那個院落前,問道:「公公和夫人都在嗎?」
僕人只搖了搖頭:「不知道。」
他們很快站在了書房門口,僕人上前稟告後,提著燈籠匆匆而去。江懷越輕輕敲響門扉,不見裡面有何動靜,便道:「義父,我進來了。」
裡面還是沒人應聲。
江懷越微一蹙眉,輕輕推開書房房門,走了進去。
一盞孤燈幽然,橘黃的光暈躍動閃爍,在牆上投下了暗沉的影子。書房內早就點了暖爐,堆疊得厚厚實實的臥榻上,曹經義正用一雙陰惻惻的眼睛盯著江懷越。
「義父,孩兒在外敲門沒有聽到回應,還以為您老人家睡著了。」他微微一笑,跪下行禮。
上方傳來曹經義沙啞的哼笑聲。
「你該不會是巴望著,我孤零零地死在了裡面吧?」他盤動著手中的檀木手串,眼神爍動。
「我怎會有如此歹念?不知義父深夜叫人來傳喚,是為了何事?」
曹經義默不作聲地打量了他一會兒,忽道:「十二年前,我把你從死人堆里撿出來時,倒沒想到你有朝一日能出落成現在的地位。那時候啊,我就想著,這個孩子長得俊秀出眾,又機敏靈動,要是帶回紫禁城,或許能讓貴妃娘娘高興……也是你命好,眉眼間和娘娘那個不幸夭折的兒子有幾分相像,她見了你之後,就日漸喜歡,從此把你留在了昭德宮。」
江懷越沉默片刻,道:「是,貴妃娘娘待我恩同再造……也多虧了義父,我才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