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那樣的話,就可以幫助她擺脫江懷越的陰影,宿昕覺得相思對他大概只是出於好奇的吸引,或者是看他長得出眾,就起了不顧一切的愛慕之意。只要把她帶回南京,遠離了江懷越,時間長了,她一定會淡忘那人。南京是他的勢力所及之處,相思即便脫不了樂籍,在秦淮河畔也不會遭人欺辱,就那樣彈著琵琶對著煙雨濛濛的水面,歲月靜好,宛如畫卷,也總比流落在京城不知未來如何要好一些。
可是一切還未實行,就傳來了相思在觀音廟裡失火身亡的消息。
宿昕望著緊閉的花窗,默默嘆息一聲,失落地策馬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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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裡朔風呼嘯,天剛亮的時候就開始飄雪,紛紛揚揚白絮綿綿,輕落於樹梢枝頭、屋脊亭台、河流蜿道。城南的河流已經結了冰,宿昕南下返程的馬隊冒著寒風行經此處,風勢忽然變大,亂雪迷眼,阻礙了眾人前行。
宿昕本來也不急著趕路,見風雪凌厲,便下令眾手下暫時停歇,尋找避風處躲一躲再走。
南京來的隨從小廝們不慣北方風雪,自然都另尋避風處躲藏去了。宿昕在北京待了一段時間,倒是比他們習慣了些,撩開車簾見白雪亂舞,不由下了馬車,不顧僕人勸阻,只戴著雪笠,便往荒野間行去探雪。
繚亂雪絮迷人眼目,朔風疾卷,從遠處河面呼嘯而過。
宿昕遙遙望著那蜿蜒向南的河面,這才發現有人在這大雪間站立於河畔,隻身披著玄黑狐絨斗篷,連傘笠也無。
他見那人迎著冰封的河流靜靜佇立,心道莫不是哪位文人詞客對景抒懷,便迤邐上前,踏著薄薄積雪來到此人身後。才想開口搭話,那人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到來,側過臉來望了一眼。
儘管他戴著斗篷深帽,面容只隱隱露出,宿昕被他這一望,心裡還是泛起一陣寒意。
再一細看,不由瞠目,無端慍惱道:「怎麼是你?!」
「我不能到這裡?」他面無表情地反問,那種姿態仿佛和以前沒什麼區別。
「不是被撤職了嗎?那就好好在家待著反省,還出來到處亂晃?顯然絲毫沒有悔改之意!」宿昕沒好氣地按了按被風吹得簌簌的雪笠,「萬歲還真是英明卓越,總算看清了身邊小人的真面目。江懷越,你當初飛揚跋扈的時候,可曾想到也有今日?」
江懷越隔著亂舞的雪絮看著這個意氣風發的少年,沉靜道:「不是在家閉門不出才叫反省,我只是撤職,並沒被軟禁,出城進城都是我的自由。至於小公爺說的什麼當初今日的……恕我不像您這般風雅多情,這種問題,從來不是我考慮的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