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沒過多久,天空中果然又飄起雪花,兩人的腳印漸漸被覆蓋。
先前那一陣猛烈拼鬥已讓相思耗盡了體力,儘管她想要強撐著去往連山關,無奈渾身發酸,兩腿發軟,借著江懷越的攙扶才艱難行進。
走著走著,忽覺得右腳冰涼,凍得都快發僵,起先還以為是積雪寒意滲進了靴子,可是越走越不對勁,停下來扶著江懷越肩頭,抬起腳一看,才發現右腳上的鹿皮靴底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裂了一道大口子,冰雪都漏了進去。
她懊惱道:「這還是到遼東後才換上的,怎麼就壞了呢?!」
「這一路跑得太厲害,壞也是難免的。」江懷越皺眉道,「沒有別的靴子了?」
「沒了。」她打開包裹找了布帶,將裂開的地方纏繞數道,繼續深一腳淺一腳地前行。積雪皚皚,一腳踩上去便深深陷下,她每一步都得扶著江懷越,靴子壞了之後更是走得吃力。然而她又怕他停下來過多而耽誤了行程,只是忍著不說,搖搖晃晃只管往前。
紛紛揚揚的雪撲面而來,江懷越扶著她停下喘息的時候,問她:「還能走嗎?」
凍得整個人都木了的相思只點點頭,連話都不想說,也沒力氣說了。
他看著相思,也不說話,心情很低落。
又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抬起她的右腳一看,靴子底部已經幾乎斷裂了。
「我背你走。」江懷越只說了這一句,就背轉了身子,示意她上來。相思被寒風吹得已經暈頭轉向,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那麼厚的積雪,你自己也受了重傷,怎麼能背我走?!」
「總比你這樣一步一步挪著要強。」江懷越側過臉,皺著眉道,「靴子都沒法穿了,你不怕把腳凍僵?」
「那你的刀傷要是再裂開怎麼辦?!」相思執意不從,咬著牙獨自往前,卻連身形都不穩了。江懷越從後面踉蹌追上,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不要硬撐,真凍壞了腳,那是一輩子的事!」
她望著江懷越憔悴的模樣,抿了抿冰涼的唇,有意笑道:「變成瘸子了,大人就不喜歡我了嗎?」
他注視著她,勉強笑了笑,回道:「我怎麼能讓你……留下殘缺?」
相思怔了一下,聽著這話語,心裡有莫名的感傷。他眼眸黑郁得讓人心顫,原本寒涼間總是視若無物,沒有任何溫情,而今這潭冰水卻似春日暖融了白雪,浸潤了芳草,甚至能夠滋育出風中搖曳的花。
可是她怎麼忍心,他腿上的刀傷根本沒有得到很好的處理,連著兩天奔波逃亡,相思都不知道現在那傷口到底怎麼樣了。
「讓我自己走吧。求你了。」相思正視著他,低聲卻又堅持著祈求,隨後,她還是往前艱難地邁出一步。
江懷越站在大雪中,望著她孤瘦的背影,就這樣走路都已經跌跌撞撞的女人,不久之前,還像發瘋一般奔逃著引開女真頭目,在雪地中被掐住喉嚨差點死去,死裡逃生後卻又奮力舉起石頭砸向對方。
她那雙纖纖玉手,以前是輕盈撥動琴弦,奏出纏綿美妙的江南小調的,而今卻沾滿了冰雪與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