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昕此時才沉聲道:「看到了嗎?盒子裡的藥材,非但與原先藥方上的分量不同,而且還多出了一味藥。」
相思攥著手,聲音發緊。「藜蘆……是不是不能擅用的?」
宿昕皺著眉,從那袋子藥材里,撿出了切成細絲狀,已經難辨原型的藜蘆。「尋常藥方里如果要用的話,只能研磨或者外用,不可水煎。」
江懷越緩緩道:「因為其毒性深重,與烏頭近似,甚至過於烏頭。更何況……」他指著那張新寫的藥方,「這裡寫得清清楚楚,盒中的藜蘆,有一兩之多。而就算是醫者開方,也只能使用一至兩分。」
相思只覺嘴唇發乾:「你們的意思是,這裝在盒子裡的藥材,非但無法療治傷病,反是取人性命的?」
「是。」江懷越簡短地回答道。
第178章
相思無論如何也想不到, 父親交給雲祥讓其帶去京城的盒子裡, 裝的竟是宮中太醫的藥方和藥材,更想不到的是, 這袋子看似不起眼的藥材, 非但與留下的方子並不對應,而且還暗中添加了一兩藜蘆。
這不是治病的藥材, 而是謀殺的證據。
寒意從背脊泛起,她盯著那堆藥材,隔了片刻才道:「所以, 這袋子藥材,是先帝病重期間服下的真正藥劑?那些藥方,只是掩人耳目的假象?」
江懷越道:「從眼前的一切來看,應該就是這樣。小公爺也說過, 君王或者后妃得病後,要由太醫院派出太醫前來診脈問詢,旁邊始終有內侍陪同, 直至看著太醫寫下藥方,再一同前去御藥房抓藥、煎藥,熬好之後,內侍先飲,無礙後再進獻上去。這些方子上簽署姓名的都是同樣的兩人,如果想要從中搞鬼,倪振安與曹經義必須從始至終串通一氣,否則是絕對不能成功的。」
相思寒聲道:「那他們兩人……是為了什麼要這樣做?一個太醫院使, 一個東廠提督……難不成是曹經義做下惡事,被先帝發覺,他想要自保,就串通太醫謀害先帝?」
宿昕蹙了蹙眉,慢慢道:「相思,你說的似乎也有點可能。可是曹經義他雖然手段毒辣,恐怕還沒有謀害先帝那麼大的膽子……」
「何況如果他暗中做的惡事被先帝發覺,怕是也不會還在病重期間讓其貼身伺候。」江懷越頓了頓,看著藥方,沒有再往下說。
三個人幾乎同時陷入了沉默。
如果不是曹經義膽大包天下毒弒君,那麼能動用他和太醫院院使,讓他們敢於冒險,做此等大逆不道株連九族之事的人,又會是怎樣的身份?!
江懷越心裡有答案,卻不能說出來。
哪怕他曾經身在朝堂與後宮之間的最高層,可是在他之上,還有高陽朗照,金龍盤旋。
宿昕更是覺得這次經歷的事情簡直超乎他人生所有的意外,他向來在南京過著風流閒散的生活,只因欣賞相思,才願意跟著江懷越一起去找什麼雲家的遺物,可是眼下這情形,卻讓生性跳脫的小公爺,也不敢肆無忌憚了。
沉默許久之後,是相思首先打破了寂靜。
她抬起頭,看著面前的兩人,道:「如果,事情就像我們想的那樣,那我父親,又是怎麼拿到這些東西?他讓雲祥帶著這一盒物證去京城找房大人,難道是想將此事公之於眾?」
宿昕皺緊雙眉:「可是大理寺卿房敏學,就算得到了這一盒東西,卻也沒有開鎖的鑰匙啊!我就搞不懂你爹他到底想做什麼呢?而且退一萬步說,房敏學如果能打開盒子拿到東西,他也只是一個官員罷了,難道還敢在上朝時候公然談論這陰暗事情?恐怕話還沒說完,已經被拖出去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