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是快馬加鞭才趕在天黑前進城, 隨後又等著姚康帶領他錦衣衛的手下們一同前來, 哪有半點拖延?」他隨後又追問道,「人是否平安無恙?」
「你說那個小宮女?」宿昕指了指後院大門, 「母子平安!」
江懷越聞言一怔,隨即明白了過來,即便是冷靜如他,也不由心頭震動。此時魯正寬皺眉道:「江掌印, 聽這意思,此事你早就知曉了?那你先前在回京途中遇刺身亡,也是有意設下的局?」
「若不是這樣,只怕一路上還不知會有多少麻煩。我倒是不怕暗殺,只是時間緊迫,不願被那些宵小之輩耽擱要事。倘若小穗在太液池生下孩子,必定馬上就被滅口,因此我才暗中通知楊明順,讓他務必找幫手一同將小穗救出來。」江懷越一邊說著,一邊往後院走。
宿昕在旁引路,呼告一聲後,後院木門這才從里側再度開啟。
院中眾臣們早已聽見外面的動靜,先前皆是群情緊張,而今院門一開,見江懷越快步而入,都不由上前相迎。
江懷越一進門便環視四周,拱手還禮:「諸位,茲事體大,才經由小公爺邀請大家前來作證。否則到時候可能會被人顛倒黑白,混淆是非。」
有人還待細問其中過程,卻聽走廊邊傳來一聲「督公」,聲音竟微微發顫。
江懷越望向那邊,但見楊明順正從廊下向這邊走來。他克制著內心情緒,幾乎是顫抖著走到江懷越面前,想要訴說一番,卻喉嚨哽咽,一時眼前濕潤,跪倒在地。
江懷越望著跪在面前的那個小跟班,那麼多年來,儘管楊明順始終追隨左右,也為西廠和御馬監辦過不少事,可在江懷越心裡,他一直都油腔滑調不夠沉穩。沒想到這一次,楊明順竟能如此忍辱負重精心謀劃,但凡他有一點意氣用事,小穗就不可能安全出宮。
房間裡傳來了嬰兒的啼哭聲,在寂靜的庭院中格外刺耳。
那是小穗的孩子,是萬歲的骨肉。
江懷越怎能不明白楊明順的無望與痛楚?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懷上別人的孩子,而自己卻無能為力,甚至還要千方百計庇護保佑,生怕她和嬰兒出一點差錯……
他們不是旁人眼裡真正的男人,卻比尋常男人更難以忍受這樣的恥辱。
當此情形之下,曾經隱忍不願面對的傷痛,血淋淋地暴露在外,讓人無法迴避,更無法解脫。
此時身處眾人間,楊明順也清楚地知道,能明白其中苦楚與羞辱感的,只有督公一人。
「督公……」他一邊忍住眼淚,一邊努力扯出笑容,「我這回,總算沒辜負您的信任啊!」
江懷越審視他片刻,第一次朝著楊明順彎下腰,伸出手,扶著他的臂膀,低聲道:「起來吧,你,做得很好。」
楊明順雙唇顫抖,眼淚無聲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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