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瞬間,江懷越的心驟然變得堅冷異常。
「萬歲。臣……臣先前畏懼惶恐,不敢說出真相,而如今……臣已經不想再退縮隱瞞。」盛文愷重又伏低了身子,臉朝著冰涼的清水磚石地,聲音喑啞,「沈睿,是臣殺的。」
猶如驚雷乍起,室內眾人神色各異。
「你殺他?!為什麼?」承景帝驚訝萬分。
江懷越站在盛文愷身後,只能望到他的背影,看不到他是怎樣的神情。
他的身子幾乎貼近了地面,聲音也沉悶而壓抑。
「沈睿前來找臣,確實是為了討要出城的腰牌。」盛文愷艱難地道,「臣起初不答應,追問其為何深夜要走,他在哀求不果的情況下,向臣訴說自己與表妹金玉音的辛酸往事,並說如今姦情敗露,只要他被抓,金玉音必然難逃一死,因此他既為自保也為救她,今夜一定要離開京城。他以自身悲慘遭遇求臣同情,然而臣還是不願做出錯事,並極力阻止他出逃。在爭執中,他竟以臣的往事要挾,說臣……曾經殺了一名樂妓,如果臣不幫他出城,他就要在被抓之後將臣告發。」
江懷越眼中的驚愕之色越來越濃重。
「你殺了樂妓?」承景帝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這個文質彬彬的男子,「你,抬起頭來。」
「是。」盛文愷慢慢直起身子,平靜地看著承景帝。
臉上沒有任何神情。
裴炎忍不住道:「萬歲,您相信他這離奇的說辭?他是左軍都督府的人,怎麼可能去殺一個樂妓?」
盛文愷卻冷冷道:「我與那樂妓情意相投,公公又豈會了解愛恨纏綿難分難捨的滋味?」
裴炎氣得咬牙切齒,承景帝皺眉道:「那你為什麼要殺她?」
「她太過痴情了,萬歲。」盛文愷的臉上此時慢慢浮現出無奈的笑意,眼裡卻還是一片空洞,「她歷經坎坷,以為臣會是她最後的依賴,將所有的希望都寄託於臣身上。臣也想過給她安穩的將來,但是……」
他扯出一個可悲的笑容。「但是她是身為賤籍的樂妓啊,臣想要走的是正正經經的仕途,要娶的是清清白白的閨秀,怎麼可能……怎麼可能真正將她迎娶入門?可是她不願放手,死命糾纏,最終,臣和她外出時,怒火攻心,將她錯殺。而這一切,卻被沈睿看在眼裡。從那以後,他利用此事對臣多次要挾利用,讓臣為他引薦,結識了越來越多的官員。他說,這都是為他的表妹,居於深宮需要群臣頌揚的那位心上人鋪路。他還說,總有一天,表妹能母儀天下,成為萬人敬仰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