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著唇聽他連番質問,漸漸的,竟然哂笑了起來。
「怎麼,江大人,你對我原來這樣在意?」金玉音緩緩轉過身,用瀲灩雙眸望著他,「還記得嗎,當年你獨行於夜間宮牆下,我與你偶然相遇,曾問過你,督主入夜獨行,為何不點一盞明燈相伴?在這深似浩海的後宮之中,你是唯一能讓我看得起的人,那些只會趨炎附勢搬弄是非的小人,我又何曾真正給過他們相協同行的機會?我一次又一次向你明言暗示,只有你我攜手,才可在這幽幽後宮走出錦繡之道。無論你我是結為對食也好,或是我為妃,你為臣,論才華論品味,還有那執掌天下的氣魄與胸襟,還能有比我們更適合的一對嗎?」
她說到此,緩緩地搖了搖頭,神色悲切又不平:「可是你卻偏偏不要,你要的是什麼,你愛的是什麼?一個流落風塵的煙花女子,睜著美麗又無辜的眼,楚楚動人嬌弱可憐……你貪戀的是那種依偎在你懷裡,視你為依靠的感覺,我終究不曾想到,你,江懷越,竟也會被這樣的庸俗女子纏膩身邊!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對你青睞有加?!」
江懷越緊攥著手,沉聲道:「她不是。你見過的相思,難道真像你所說的那樣嗎?她有多美麗,已無需我再說,然而她又比多少平常女子勇毅果斷,義無反顧,是你這個囿於宮闈中的人,根本無法想像的。」
他上前一步,振聲道:「她為我可以不顧天下人的嘲諷嗤笑,她為我可以不顧戰火紛飛千里追尋,她為我可以穿行於箭雨刀陣同我一起策馬驅奔。孤身遠去是她,決絕來尋也是她,這些年她所遭遇的是非坎坷,難道比你少?可她始終都心存良善,從不曾因為自身受到委屈而起害人之意!你金玉音,又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對她肆意貶低,不屑一顧?!」
金玉音緊抿著朱唇,目光寒徹,忽而悲聲道:「你以為我願意在這宮牆內虛度一生?!我十四歲之前,在杭州家園吟詩作畫,刺繡養花,我有溫文爾雅的父親與青梅竹馬的表兄,如果不是那場科考案,如果沈睿他沒有被冤枉廢除了功名,那他現在就是當朝大員,而我又怎麼會被叔父送到後宮?!我的家園被人霸占,我的一生被人囚禁,我在進宮前從來都自由閒適,卻在十四歲之後要對不同的人報之虛假的微笑,我除了在這後宮拼力自保活下去,還能怎麼樣?!」
她撐著梳妝檯,搖搖晃晃站起來,直視著他,露出自嘲似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