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懷越攜相思緩緩行至墓前,見草色翠青,石碑上字跡已顯斑駁。他們夫婦兩人將帶來的祭奠物品一一放置於墓碑前,相思點燃了紙錢,四周傳來鳥雀輕鳴,似為歡悅。
「等會兒我們還要去定陵。」江懷越朝著墳墓道,「其實純和帝與官員們也會去祭奠,但我們是以自己的身份,再來看看你和她。」
相思輕輕拔掉了墓前一些雜亂的野草,道:「大人原本想離開京城的,但是皇帝年紀還太小,小穗臨走時又囑託我們,因此我們可能還得過段時間才能走。但不管怎樣,這裡,不會留你獨自一人的。」
紙錢在火光中簌簌。
兩人在墓前待了一會兒,江懷越向相思道:「我去獻陵那邊,找守墓的太監借硃砂筆,這墓碑上的字跡還得重新描寫一遍。你要是覺得冷,就回車子裡去。」
「沒事,我在這兒陪陪小楊掌班。」
他點點頭,又交代車夫照顧好夫人,獨自往皇陵去了。
*
相思在墓邊等待,天空中灰白雲層漸漸低壓,風裡疏疏落落飄起了雨絲。
車夫見江懷越還未迴轉,便招呼她進馬車去躲雨。相思只好上了馬車,又牽掛江懷越,便叫車夫趕著馬車往皇陵那邊緩緩行去,想著也許他走到半路也遭了雨,便可以乘車一起再返回後山。
四野寂靜無聲,唯有細密雨絲飄渺如幕。
她透過薄薄的輕紗窗往外望。
綿綿青山下,前方正是巍峨肅穆的獻陵。
然而就在這時,相思驚訝地望到,碧青的山坡上,似乎有一個人正坐在橫斜蔓生的枝幹間。
她愣住了。
起初以為自己眼花了,隨後再定睛望去,才確定那粗壯的古樹上,確確實實坐著一個年輕男子。
他穿著玄黑的衣衫,正望向獻陵。
相思不知道為什麼在這荒涼的地方,會有人獨坐於樹上。正驚詫間,那個男子好似也察覺到斜下方有馬車經過,緩緩側過臉,朝她所在的方向望了過來。
被他盯著的感覺,像是一瞬間烈火炙身,又一瞬間寒冰凝結。
相思不禁攥著窗紗,心生戰慄。
男子卻忽然開口,遙遙問道:「現在是哪一年?」
相思愣了愣,仿佛不受控制地說出口:「……純和九年。」
他緊盯著她,沒再說話。
車輪滾滾,駛向前方。
直至拐過山口,那種被人攫住心神不能自由呼吸的感覺,才驟然一空。
相思渾身發涼,連忙撩開帘子叫車夫:「你剛才看見那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