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亦拿起手機,將它慢慢泡進魚缸。
兩條金魚晃著薄如蟬翼的金紅色尾巴,繞過青嫩的水生植物,好奇地湊近。
唐遠逸今年確實回來了。
他牽著一位金髮碧眼的妻子和一雙漂亮的混血兒女。
他們住進這套房子,將這裡當作歇腳的、勉強稱心的酒店。
「我的女兒在這裡,我怎麼能夠去別的地方?」
唐遠逸重新請了管家、育幼師,讓足夠多的陌生人踏入。
他們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晚宴,香檳弄髒了唐青亦喜歡的沙發墊。
唐遠逸最後還是忘了她的生日。
「只有一個阿姨和司機太冷清了,現在不好嗎?」
「青亦,你不能要求我為了你犧牲自己,我有追求幸福的權利。」
「青亦,禮貌一點,她是你的母親。」
粘稠污滯的記憶裹著寒氣攀上唐青亦的踝骨,吐著細長冶艷的信子,濃重的厭惡感和怨恨貼合在肌膚,濡濕、舔.舐,落下密密麻麻的齒印。
唐青亦回到房間,她把被子拉在下頷,想到女孩總是縮成一團的樣子,又向上提了提。
她整個埋進了黑暗裡。
是溫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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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篤篤一個勁地瞥唐青亦。
唐青亦的背脊挺得很直,細瘦的腰線被淺淺勾勒。
但姜篤篤總覺得這位新同學的平靜之下壓抑著亟待宣洩的躁鬱。
讓她隱隱不安。
「唐青亦,班主任找。」學委在門口喊了一聲。
唐青亦微微抬了眼,陽光鍍進窗,淺金色的光粒,在她的鼻尖跳躍著。
窗外的懸鈴木,疏疏朗朗在風中綴著葉片。
一切溫暖得剛剛好。
「好。」她應。
姜篤篤於是又認為之前的都是錯覺。
唐青亦走在長廊。
她知道走廊盡頭,等待她的是什麼。
班主任會吞吞吐吐地問她,她的父親唐遠逸是不是那個唐遠逸,她的母親譚青是不是那個譚青。
他們不約而同地在唐青亦開學一周後,突然想到需要為女兒進行一些必要的社交。
即便他們並未親自出現。
她的父母天生一對。
唐青亦站在辦公室門口,她曲起手指——
「棠糖,你告訴老師,這些東西是誰讓你拿的?」
唐青亦的動作頓了頓。
胸腔里的搏動逐漸清晰,敲在胸骨,一下、一下。
門縫在面前一點點打開,白皙纖細的女孩逐漸顯了全貌。
她站在一隻紙袋旁,裡面裝了四杯奶茶。
女孩像是怕極了,單薄的肩膀戰慄著,手指畏懼地捏著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