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你看看這些夠不夠?」棠糖進了廚房,垂首撥弄盆中的青菜小蔥。
她徵詢著棠奶奶的意見,抬頭瞧見站在桌旁的唐青亦,眼睛一亮,嘴上卻只小聲喚,「唐青亦。」
棠糖彎著眉眼,腳尖微頓又一點點靠近,嘴角抿著笑,「你也在這裡。」
「是啊,小唐過來幫我搭把手。」棠奶奶的眼角有些細紋。
她瞧了瞧女孩盆中,點頭,「差不多,這些應該夠我們三個人吃的了。」
棠糖不住往唐青亦身上看,眼睫撲閃。
「那……我現在去洗好,等會就可以直接用了。」
女孩端著盆出了廚房。
院子中央有一口壓井,引了水龍頭在一旁,日常用水都在那裡。
盛夏,棠糖穿的淺色涼鞋,細白的腳腕隨著動作起落。
那枚桃核綴在紅繩,貼合於小巧的踝骨,晃了晃。
桃核豐潤的顏色與薄透的肌膚對比鮮明,吸引著唐青亦的目光。
她收回視線,隨口道,「棠糖腳上的桃核……是一直戴著的嗎?」
「桃核……」棠奶奶信手捏了一撮麵粉在桌面抹開塗勻,揉好的麵團也撒了些。
「從棠糖小學,戴到現在。」棠奶奶感慨,「都快十年了。」
唐青亦神色微動。
「小時候,鄉里的小孩都有這個,爸媽給做的。棠糖知事後,有次一邊抹眼淚一邊給自己磨了桃核,之後便寶貝似的戴在了身上。」
唐青亦愣了愣,壓著眉。
「——您說什麼?」
棠奶奶詫異地重複:「棠糖給自己磨了桃核,之後便沒從身上摘下過。」
「小唐……怎麼了?」
霎時間,唐青亦耳中近乎嗡鳴。
聽覺變得蒼白,剝蝕著碎屑。
【奶奶說,這是媽媽替我磨的。】
【媽媽很愛我。】
同居人悄聲對她道,神情溫暖又嚮往。
被固執地、留存了多年的信物,其實是幻想中被愛著的證明。
心臟隨之溫鈍起來。
隱秘的、不著痕跡的痛,卻劇烈地牽扯著神經,緩慢地碾磨、刮擦。
唐青亦用了漫長的時間找回自己的聲音。
她嗓子發澀,仿似經年腐鏽的小鋸,一點點撕開聲帶,帶著腥甜的鐵鏽味:「棠糖的爸媽……」
「他們死在棠糖會叫爸爸媽媽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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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村的夏夜,細蟲喁喁私語,月色如水般傾瀉,在天地鋪陳開一片銀白皎淨。
唐青亦半倚在床邊,手中捧了一本電紙書閱讀器。她垂著眼睫,燈光在她的側臉柔柔籠了一層。
安靜地蟄伏。
棠糖耗費了一點時間,將所有的家禽趕進籠子,進門時,看到的便是這樣足夠令人心動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