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王坐在她對面,將這些盡收眼底,自己也伸手去碰了碰茶盞,待察覺到那盞茶的溫度之後眉頭便是一皺。再抬眸細看,便不難發現季暢的臉色過於蒼白,連帶著唇上都是淡淡的,少了幾分血色:「這兩年你過得如何,怎的看著愈發病弱了?!」
季暢面對他的直言也不覺意外,輕輕將盞中熱茶啜飲了一口,這才道:「天生羸弱,便是想補也補不來的。我能活到今日,已是侯府費盡心思,哪裡還能奢求更多?」
漢王便不說話了,他定定看著對面少年,心裡有些難過。
兩人是舊時相交,季暢不曾來京,自然便是漢王曾經去過北疆——他是皇子,奈何母親位卑,自己便也不得皇帝看重。若非序齒還算靠前,只怕就要在皇宮裡活成一個被人忽視的小可憐了。然而不忽視也不見得是麼好事,因而早在七年前,漢王便被皇帝派去了北疆軍中歷練。
說是歷練,其實也不過是另類的流放罷了。漢王在北疆待了五年,朝中不聞不問,最後還是一年年軍功積攢,又有武安侯一筆不落的在戰報中記下,這才換得他有回京封王的機會。
漢王如今的處境也算不上太好,在京中領著閒職罷了。軍政權柄幾乎都碰不得,每日裡還要戰戰兢兢,或許還不如那五年在北疆活得自在隨意。但萬幸他是能堅守得住本心的人,回京這兩年也不曾斷了與北疆舊識的聯繫,這才是今日季暢私下與他會面的原因。
如今看著舊時夥伴愈發羸弱,想著她不知還有多少時日,漢王自是難過的。
端起好友給倒的茶飲了一口,漢王捏著茶盞說道:「你這樣下去不是法子,還是去請太醫來診治一二的好。我去求太醫,這事你不必管。」
之所以要用求,自然不是輕而易舉就能辦到的事。兩人身份固然尊貴,去了太醫院也不敢有人推辭,然而季暢是天生不足,侯府多年求醫無果。如今即便是太醫,少不得要直接求到太醫院中醫術最好的太醫令那裡去,這便不是單純靠身份就能請得動的人了。
最直接的,便是從皇帝那裡求一道恩典。然而兩人心知肚明,皇帝是不會給這恩典的——北疆兵馬太多,武安侯府勢力太大,皇帝對季家忌憚還來不及,哪裡想要他家延續?
季暢對這些心知肚明,當下便擺擺手道:「不必了,求不來的,何必為難?」
漢王聽了心裡更難過兩分,不期然又想起了前兩日在宮中所聞。他當然知道季暢的婚約來歷,也明白皇帝的意圖,可那般不省心的女子配給自家好友,他聽著都憋氣得很。
想到這些,漢王在親近的人面前也藏不住話,便問道:「阿暢,你此番回京是為了履行婚約吧,可你那婚事……你如今是怎麼想的?」
季暢沒怎麼想,捧著茶盞坦然道:「不知。」
漢王一聽便蹙眉,直言勸道:「那樣的女子與你並不般配,這婚事還是退了得好。」
季暢當然知道退婚才好,鬧到如今這地步,誰都知道退婚才好。甚至到了此時,就算她不想退婚也不得不表態了——趙書萱和許常青的事鬧得太開,這時候她若還毫無反應,便顯得太過反常了。沒了少年血性且不提,只怕以皇帝的多疑,就得疑她隱忍心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