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裡,京城便響起了喪鐘,同時全城戒嚴。
喬玥睡到半夜便被那鐘聲驚醒了,讓守夜的麥冬出去一看,方知這京中發生了改天換地的大事。不過話又說回來,皇帝換不換人對於她這樣的閨閣女子來說,干係其實也不大。甚至算算日子,國喪百日,都礙不著她六月里的婚事,便更不必上心了。
於是折騰一番,便又睡下了,倒是一副心大模樣。可身為閨閣女兒的她能事不關己的安然入眠,今夜卻又有太多人不能安眠,太多人生熬了整夜。
翌日百官與命婦便開始在宮中哭靈。先排班哭個三天,第四日起才能出宮去衙署辦公齋宿,同時每日還要入宮哭靈一回。直至第二十七日軍民除喪服,這喪事才算完成大半,之後還得另算時日,送天子梓宮入皇陵。整套流程下來少說月余,多則數月,甚至最長皇帝停靈數年的都有。
總而言之,為皇帝治喪是一件很麻煩的事,至於新帝的登基大典更是得在二十七日後。
不過登基大典歸登基大典,然國不可一日無君,靈前即位的皇帝不在少數。太子則更幸運些,皇帝臨終前已是將皇位傳給他了,於是連靈前的三請三讓都省了。
換句話說,如今的太子已是新君。只是守在靈前的他面上卻看不出半分喜色來,那通紅的眼眶,悲戚的神色,也不知其中幾分真心,幾分做戲……
一如這滿殿痛哭的群臣,也不知有幾個真心為皇帝的駕崩哭泣,又有多少是在心中暗自竊喜。
季暢之前被宣召入宮,如今自然也躲不過哭靈。她跪在一群勳爵之中,心中雖算不上多少竊喜,可也絕不會為皇帝的駕崩而傷心痛哭——勉強擠出幾滴眼淚,做不到身邊人張嘴乾嚎的作態,她只得垂下頭掩飾,卻不想一眼瞥見旁邊跪著那人從袖中掏出塊明顯有問題的帕子。
哭靈光乾嚎是不行的,哭不下去怎麼辦?用浸過姜水的帕子往眼睛邊一抹,立刻就能辣哭了。
季暢自然也是聽說過這些的,卻沒想到皇帝駕崩來得如此突然,這些人竟也做好了這般準備。她太過詫異以至於多看了兩眼,然後旁邊的人就發現了。
與季暢跪在一處的也不知是哪家世子,看上去比她還年幼幾分。少年人臉皮薄,注意到季暢的注視後當即就有些不好意思,還有些不安。想了想便偷偷塞了張帕子過去,壓低聲音說道:「我,我送你一張,你別與人告發我啊。」
這種事當然沒人告發,因為大家都是如此。如果現在使人在群臣身上搜一圈兒,十個里有八個身上都帶著這種催淚的東西。約定俗成的規矩季暢自然無意打破,她哭笑不得的接過了帕子,輕聲與那小少年道了句謝,然後兩人又各哭各的了。
哭靈說到底其實是個體力活,三日哭靈下來,也不知有多少老臣命婦暈倒在這靈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