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座立在山頂的學校,即將不復存在了。
游祭酒埋在地底下的酒還沒有喝完。
這一夜,他原本想喊所有人,一起把酒挖出來,大喝一頓。
可是想著,有可能是最後一天在申學宮,他又不捨得醉。
應該清醒一些。
再好好看一看學宮。
一草一木,一磚一瓦。
終究想想,以後這酒沒人喝了,還是挖出來,留一些給那小狼就好。
幾個老先生聚集在一起。
年紀最大的苟老先生,靠在躺椅上,端著酒眼睛通紅的道:「小游,我擔心我死在路上,我已經在申學宮待了快四十年了。」
游祭酒聽到小游這個稱呼,苦笑了一聲。
苟先生以前教過游祭酒,即使他成為祭酒了,他還是小游。
「不會的,我聽鹿歌那孩子說了,蠻荒現在的路很好走,有寬闊的馬車道,一路平安,大不了我給你的馬車裡多放點被褥,你搖搖晃晃,睡到醒來就到了。」
苟先生聽到搖搖晃晃,睡到醒來就到了,就笑了。
好像是很容易呀,可是他真的不捨得離開。
有回家告別的,陸續又回到申學宮,徐家寶終究沒有同意帶上表妹,畢竟他是被發配過去的,又跟著同窗。
蠻荒如何境況也不知道,只是等到了再通知家人。
柳上車的父親沒有說什麼,他母親給他準備了很多吃食,臨走的時候,父親給了他一本厚厚的書,上面是他父親的字跡。
隆生火回到家,他母親哭暈了過去,父親也一直責罵他。
吳大浩的家人給他準備了許多厚衣物,都是結實好用的,叮囑他安頓好要托消息回來,沒有責罵,也沒有太不舍,反而有點激動,兒子能遠行,見見世面,唯一擔憂的是兒子已經到可以成婚的年紀了,但是還沒有婚配。
「到了蠻荒,若是有合適的女子,也可以先處處,我們武將人家,沒有那麼多規矩,只要人好就行,等你下次回來,最好能帶兩娃回來。」他父親交代道。
他母親偷偷塞了他一把碎銀子,畢竟是蠻荒,離的又遠。
盧生香的娘親罵了又罵,父親也說他是逆子,沒出息,以後別說他是盧家人。
一家子人都罵他,他很難過的離開家,卻收到宮裡妹妹給他的一包珠寶,宮女紅著鼻子說,可以當。
這些少年頂著風雪,回到了申學宮,明日要從申學宮一起出發。
都有些疲憊和睏倦。
沒有想到會看到先生們一起喝酒,於是又加入了一起喝酒的隊伍。
大概是第一次和先生們一塊喝酒吧,申學宮是禁酒的。
喝著喝著,陸陸續續的醉了,睡了,累了。
第二天,天光亮了。
朝陽像是溫柔的女子的手,輕輕的拂過所有人的臉龐。
學子們醒來,都還不知道自己在哪。
而不遠處,忽然有人哭泣。
苟先生去了。
在躺椅上,面容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