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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次就藩仓促,聂开城接了信就着人打扫屋子,但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造一座王府出来,因此聂开城见了司徒境,便行礼道:王爷驾临,北疆府原该建王府已待,只下官无能,如今王府尚未开工,只能委屈王爷暂居总兵府。下官准备不周,还请王爷恕罪。

司徒境打了个免礼的手势道:聂大人不必自责,建王府的事,劳民伤财,多叨扰百姓,倒不必急于一时。左右本王家眷尚未接来,本王暂且住在总兵府倒便宜。侯总兵为朝廷效力,本王在京城就听闻侯总兵之死颇多疑点,若是侯总兵当真有什么冤屈,我辈当先还侯总兵公道为是。

司徒境到北疆就藩的消息传来就没几天,建王府是不可能来得及的,聂开城本就是一番客套话,听司徒境直入主题,问起候照的案子,便也转移话题道:王爷刚到,不若先修整一日。关于侯总兵的案子,下官已经将卷宗尽皆带来了,王爷解了旅途劳乏之后再看不迟。

司徒境点了点头,道:侯总兵的家小现下在何处?你明日可将其家小带来,我要问话。

这个聂开城脸上略现尴尬之色,道:侯总兵原是修国公侯晓明侯公的旁支,去岁侯老太太过世,侯太太带着膝下嫡子回京道恼了。

贾赦现下化作柳萱的随从,所立之处离司徒境并不远,这些话却清清楚楚的听在耳内。照聂开城所言,这候照竟然是个裸官?

司徒境听了,面上并无多余表情,便略点一下头道:那侯总兵竟是独自留在北疆?

一行人边走边说,聂开城道:倒也不是,侯总兵的侍妾、庶子、小姐们都在北疆,现在挪去了别庄住着。

司徒境点了一下头,又道:怎么千里迢迢的,侯总兵又无职位调动,又不是述职时候,侯夫人还特地带着嫡子回去道恼?

彼时交通不便,便是至亲过世,一来一回的书信送达后,再前去奔丧,往往逝者已经下葬,所以古时候若是路途遥远,亲人过世,一般是不会特地回去道恼的,只要回乡之后前去祭拜,便算全了礼仪。

正是这话呢,当初侯太太启程,下官也曾这样劝过侯总兵。当时,侯总兵说膝下公子到了进学的年纪,趁此回京,便去国子监上学了。所以,侯老太太入土为安之后,侯太太也没回来。聂开城说。

自三十年前,端亲王之乱后,天下便没生过大的兵灾,承平日久,武将之家多有弃武从文的,连贾代善都把唯一嫡女嫁给了林探花,宁国府的贾敬也是进士出身,北疆总兵名下本就有个入国子监的荫生名额,送嫡子去国子监读书,倒也名正言顺。

但贾赦觉得,这并不意味着候照不是裸官。将嫡子送入京城,可以有很多种说法,也有可能候照就是在规避风险呢。当然,也有可能是将其嫡子送到永昌公主府的眼皮底下做质。

侯家的事,北疆府人尽皆知,聂开城和司徒境也没有避讳任何人,但是封疆大吏突然暴毙的案子,只怕有些其他隐秘,不便当着众人的面说,司徒境略问了几句,便不再问案子的事,各人各去修整。

今日刚到驻地,柳萱繁忙得很,刚将行李放下,就带着贾赦前去巡视防务了。

彼时,北疆尚未开垦成粮产地,当地人以渔猎为主,时值暮春,漫山遍野树木苍翠,草甸茂密,林间不知名的野草花散发着芬芳。

两人走到一处空旷地,柳萱问:侯爷奉皇命调查北疆总兵的案子,怎么不愿正大光明的现身?

贾赦依旧戴着银面具,听柳萱问,略微变了声调道:以后将军叫我九槐便好。九槐是贾赦的化名,虽然现下四下无人,但保不齐哪日叫失了口,被不相干的人听见,惹出别的麻烦。我不把柳将军视作外人,我说出的话,若是他日应验,将军有个心理准备;若是我多疑了,将军只将这些话烂在肚子里。

柳萱看了一眼贾赦,漆黑两点眼睛里瞧不出任何情绪,光瞧这双眼睛,柳萱就知道贾赦面具下的脸也毫无情绪波动。但从语气中能听出贾赦此言慎重,于是柳萱点头道:有什么事,九槐直言便是。

将军,若是他日司徒境起兵谋反,将军当如何自处?贾赦问。

此言一出,吓得柳萱的俊脸立刻寒了下来,谋逆大罪,若是成了便是封王封爵,若是败了,自然是诛九族。

沉默了一阵,柳萱才道:北地苦寒,人口有限,若是北疆起兵,必败无疑。想来,王爷定不会以卵击石。柳萱没敢直接回答贾赦的问题,转而分析司徒境起兵的可能性。

若是仅仅北疆一地,司徒境自然不敢。但若有其他地方呼应,京城有势力里应外合,更或是里通敌国,便不无可能了。

柳萱听了,恨不得冒出一脊背的冷汗,他在朝中为官,还亲自参与了德州仓的案子,贾赦所言种种可能,柳萱自然心知肚明。九槐何以有此怀疑?莫不是你查到什么线索?

岂止是有线索,目标都已经明确了,但是贾赦倒不好明言,于是道:司徒境向来有野心,突然自请就藩,事出反常,我们不得不防。将军安顿下来之后,千万捏紧手上兵马大权,别轻易交出去。除此之外,以后的粮草、兵器供应,将军费心些,多为将士们争取好的。另外,柳将军不妨着亲信留意一下候照的下落。

你是说候照诈死?他好好的总兵不做,为何行这自毁前程之事?柳萱低声惊呼道。

我尚无把握,只如此一猜。将军且往欧阳化、司马川身上想,若是候照也如欧阳化、司马川一般早有叛乱之实,见了欧阳化、司马川下场,会否狗急跳墙?贾赦问。

柳萱不是笨人,贾赦说到这里,他便明白了贾赦的言下之意,还能举一反三。于是,柳萱接着贾赦的话头道:欧阳化乃是反贼自幼培养的,算来已经二十余年;司马川被策反的日子也已是不短,这候照若是个奸的,不知道早已干下多少当诛九族的勾当。假死遁走固然能保住一命,但是当初兵行险招所谓何来?这等赌徒是舍不得放下富贵权势的,所以,九槐你认定若是候照假死,则他定然在暗中图谋不轨?

贾赦点了一下头,便听柳萱继续道:偏偏揭破欧阳化、司马川真面目的是同一人,若是候照和他们沆瀣一气,只怕听见这个名字便会夜不能寐。封疆大吏暴毙,朝廷必是要查的,若是派了那人前来,便趁其对北疆不熟悉,又人单势孤,将其除之后快,以绝后患。

说到此处,柳萱瞧向贾赦:这就是九槐不肯露面的原因?

贾赦笑了一下,柳萱瞧见贾赦的眼角微微上扬:将军所料与我的猜测不谋而合。

即便如此,九槐又因何断定六皇子有起兵之心?柳萱问。

贾赦环视了一下四周,确定四下无人,才道:北疆总兵暴毙,皇上会派我来查案并不稀奇;但是皇上只给我那几个随从前来,显是有人推动;说服皇上的人,便是和候照有联络照应的人;同时,也是让司徒境有自请就藩底气的人。

若是如此,我们该当如何?你总不能一直做九槐。柳萱道。

北疆苦寒,一时半刻积蓄不起和朝廷军抗衡的力量,司徒境即便要起事,也需静候时日,柳将军只需握紧了北疆的兵权,有的是时间仔细筹谋。贾赦道。

柳萱点了一下头,两人有沿着营地走了半圈,仔细看了北疆驻军安营扎寨的格局,才回了营帐。

当初接到随司徒境到北疆就藩的命令,柳萱心里是没底。德州离京城并不远,又在大运河流经的繁华地上,尚且有叛党袭击皇子船队,北疆山高皇帝远,又死了总兵,谁知会发生什么穷凶极恶之事。也是因此,景怀帝才会派二万大军随司徒境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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