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懷擰眉,對於宿淼說的他自然是深信不疑,因此才知道嚴重性,坐起身俯下頭,用虎口托住宿淼的臉頰,輕輕擦拭去她的眼淚,溫暖乾燥帶著薄繭的指腹在她眼角不斷摩挲,柔聲道:「很難受嗎?」
宿淼嬌聲嬌氣地「嗯」了一句,腦袋一點,又鑽進溯懷的懷中,聲音悶悶的:「他們的絕望和悲傷,都在我胸口盤桓著。我覺得我好像一個容器,卻裝不下他們的痛苦。」
宿淼是真的難受極了,那樣龐大的悲傷情緒呼嘯而來,集中在她一個人身上,即便是眼淚流干都無法排遣這種消極。
溯懷靜了一瞬,慢慢低下頭,摟住她的腰在她胸口吻了一下,熟稔而溫暖的觸感似乎驅散了蔓延的悲傷,宿淼呆呆地望著他,小臉剛剛哭過鼻尖通紅,淚珠滾落下來,眼神怔怔的,半晌抱住溯懷的腦袋,咯咯笑起來。
溯懷也笑了,眉宇微松,摟住她一邊擦眼淚一邊道:「不急了?來,我們想辦法。」
宿淼點點頭,她方才確實是被情緒左右了思緒,險些忘了自己還有能力去改變。
其實預知能力於她而言最關鍵的不是看到事情的發生,而是看到了這些事故發生之後人們的喜怒哀樂,這種恢弘的情緒比她之前體會獨居的人生要厚重得多,她也有了更多的機會去學習。
宿淼掰了掰手指,說:「其實,我在夢裡不止看到這些……」
水患之後,緊接著就是黎國的兵臨城下,他們仿佛算準了日子,只等洪災結束,便一舉攻城,而民間不知何時散播起流言,民眾對皇室的信任降低到了史上最低谷,不僅不配合城防,還到處騷擾士兵,兵民之間起了摩擦爭鬥,又死了不少無辜民眾,怨氣發酵滔天,令大明的自衛戰打得苦不堪言。
而主導這一切的竟是一個女子,名叫朝顏,她很快登上了大明的寶殿,以黎青側妃的身份在皇宮中耀武揚威,最後她停在了長公主殿,面露嫉恨與掙扎,說道:「本宮終於回來了,本宮才是真正的大明長公主!」
看到這些,宿淼著實很是震驚,但瞬息過後,就平靜了下來。
她早就知道自己不是皇族的親生女兒,因此接受起這件事來也並不突兀,略略一想,便猜到當初大約是有人玩了一手狸貓換太子的把戲。
宿淼想了想,披衣起身,點燈坐到桌前。
她雖然是主動離宮的長公主,看似與皇庭再無瓜葛,但是只要她願意,宿淼還是有能夠與那幾個命脈人物聯繫的渠道。宿淼洋洋灑灑寫了一封長信,封口時,信封上註記的卻不是帝後的名號,而是右相齊思。
在預知夢裡,宿淼清楚地看見了皇帝在面對洪災和逼城這兩大突發事故時極其糟糕的處理能力,她不會再信任這樣一個目光短淺、只知道靠出賣女子來苟且偷安的領導者,亦不會去寄託於攀附於皇帝生存的皇后,而是將目光投向了那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右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