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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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詠走後,從家中陪嫁來的宮女,端著一盤茶點來到柳貴妃面前。
柳貴妃頹然坐下,腦子裡嗡嗡作響,啞聲道:「你出去。」
宮女笑了笑,放下托盤,並未依言離去,反覷著柳貴妃的臉色,柔聲勸道:「娘娘何必衝著王廠臣發火,您質問他的話,奴婢在外面伺候著都能聽見。他是聖上寵信之人,跟著聖上做事,說句不好聽的,滿宮中有心氣的宦官,若非別有所圖,誰會往內宮妃嬪面前湊。他權勢危重,再想要什麼,娘娘是給不起的。」
柳貴妃不言不語。
宮女又道:「王廠臣心裡到底是念著娘娘從前恩情的,才會到內宮向娘娘請罪。娘娘這一怒倒好,叫他傷了心,以後可就沒這個助力了。奴婢想著,不如娘娘趕緊派人去對他說幾句軟話好。」
柳貴妃搖頭,重又說道:「下去吧。」
這宮女素來能在娘娘跟前,說別人不敢提的話,今日還是第一回 見著貴妃娘娘失魂落魄的樣子,便不敢多言,輕手輕腳著退出去了。
屋子裡一片靜寂。柳貴妃只覺這靜寂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她甚至不能把心中的恐懼講給別人聽。
她今年三十出頭了,已經過了一個後宮女子最鮮嫩的年齡。
憑著自己做太子側妃時,救過皇帝的情誼在,皇帝對她盛寵不衰,連她悄悄處理掉懷孕妃嬪、對太子下手的事情,被皇后捅了出來,皇帝都不曾責問過她半句。
可是寵愛這種東西,從來都是沒有根基的浮萍。
後宮裡年輕嬌嫩的女孩兒層出不窮,皇帝寵愛她的時候,也不曾疏遠過那些女孩半分。
她現在最受寵,等再過十年,二十年,到了容顏老去,花期徹底過了的時候,誰知這寵愛還會不會在?
可她……至今膝下空虛,沒個依仗。
今日之前,她也曾真心實意的相信過,皇帝對她榮寵至極,為了她連子嗣都不顧,她或許可以單憑著聖恩度過餘生。
可王詠的所作所為給了她當頭一棒――他竟說動皇帝,放過了朱瑩,還捉拿了她的娘家人,而皇帝對他並無怪罪。
她憑藉著聖寵達到的頂峰,王詠也已經達到了。更甚者,王詠還可以憑藉功勳更進一步,而她不能。
柳貴妃枯坐著,忽然想起四五年前一個午後。
那天,陽光柔和的撫摸過仙棲宮的琉璃瓦,她坐在堂前,看著宮中內侍們,拖著一個美人迅速離去。
那美人努力護著剛顯懷的肚子,哭喊聲都沙啞了,她心中便生出幾分隱約的快意,然後,就見到了王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