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上如此行徑,已經延續三五年時日,期間還有多次隱瞞不報、殺良冒功之舉。幸好新換的巡撫沒有同流合污,密報皇帝,詳細說了邊疆的近況,皇帝勃然大怒,把當地官員幾乎全都換了,法辦者無數,至今足有一年之久。
新換的這批人,多半為主戰派。新官上任,熱情無限,嚴查狠打了進犯之敵不說,猶嫌不夠,開始了長達七個月的故意引誘,引來敵軍後,便如蒼鷹撲兔,將其一舉殺盡。
這個辦法非常好用,卻叫他們做得過了火,打得北魏損失慘重,幾乎傷了元氣。再加上北魏正值老皇帝病危,幾個皇子爭權奪利之時,不知哪個當權的腦子糊塗了,整飭大軍,強攻雲城。
行省兵力不足,派人飛馬求援。戰報到達朝廷後,引起一片譁然。
王詠是個徹頭徹尾的主戰派。他原打算親自監軍去打仗,順便趁著這個好時機,反攻北魏,至少能吞下它一半國土,若有閒暇,還可整頓當地吏治,干他的老本行,便去兵部索要文宗時期討伐北魏的故牘。
他想得挺美,誰知兵部鄭侍郎聽了他的來意,竟把故牘藏了起來,不肯給他,叫他無功而返,還聯合兵部尚書等人阻止他。
王詠心裡很不痛快,只是這到底是他自己的想法,還沒來得及上疏自薦,聽了盧清之的話,便問道:「可是有人對上司說了什麼?」
「兵部意在招撫,求到我面前,請我勸止於你,」盧清之嘆道,「我知你好邊功,若是北魏先來進犯,你想去,一封奏疏遞上來,我必不反對,只是雲城此戰,俱由當地官員開邊釁引起,我也認為不宜調大軍征伐,故而親來勸你。」
王詠默然。
他知道,朝中大部分聲音,都是求和的,其中以兵部為最,反倒御馬監里的宦官們多半支持雲城官員。
王詠一面覺得面對北魏非戰不可,一面又惱火於雲城官員不知收斂,掐著大齊西北邊區正在打仗的節骨眼,作出這般陣仗來。
大齊糧草儲備還算雄厚,若直接在雲城周邊調集軍馬,頃刻間便能大軍趕赴,且不會影響西北防務。他是真沒想到連司禮監頂頭的人,都不看好征討北魏。
盧清之見他陰沉著臉,又道:「況你年少氣盛,眼裡揉不得沙子,前幾日剛剛為了故牘,在兵部鬧了一番。此去山高路遠,到了邊境,恐怕你又要生事,與邊將不合,偏偏信息不能及時送達天聽,唯恐誤事。聖上重視雲城,容不得人胡鬧。」
「上司此言,實在令人傷心。為何我便是胡鬧了?」王詠據理力爭,「自太/祖開國以來,便招撫了這些小國,幾百年來它們常常毀約,屠戮我治下百姓。此戰雖有邊將挑釁,招致大軍之疑,根由卻在北魏背信棄義上。可見招撫無用,必當誅滅此國,才能保邊境久安。」
盧清之勸道:「雖如此說,可畢竟各處調兵,損耗民力,況聖上也隱有招撫之心。我想著,便聽憑外廷請命,叫兵部開侍郎前往罷了。今日我看聖上的意思,是打算派你出外巡查。」
對面若是外廷官員,就算內閣大學士們出馬勸止,王詠也絕不肯干休。
皇帝原本略偏向於征伐,如今忽然有了招撫北魏的意願,想必是兵部那群人,搶在他之前對皇帝上奏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