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皇帝,朱瑩緊繃的神經放鬆些許。
李充儀和幾個嬪位宮妃說話去了。她身份低,插不上嘴,在旁邊干坐著,誰都不自在,李充儀便叫她不必陪著,自己到別處玩。
朱瑩不敢走太遠,避著人,坐在一叢花木後,又從袖中摸出王詠寄來的信。
那信厚厚一疊紙,先細數了沿途各樣風景習俗,又著重講了化池行省的一些……
可以算做民生和時局的事情。
王詠也太實誠了吧,連這些東西都給她說!
化池緊挨著崇京,卻不及崇京一半豐饒,省內多湖泊,其中似有強盜聚集。
信里講述時事,不免記上了不少府州縣官員的名字。
數一數,三司官是世家人無疑,府官多有姓葉的。
州縣官吏倒存在一部分雜姓,不知是小世家的子弟,還是通過官辦學堂,考上進士的人。
她看得入神,忽聽不遠處空地上傳來幾個宮人斷續的歌聲。
那歌似乎是民謠,打著拍子。她只聽清了幾句,只覺那歌像是在訴冤,或者是在譏諷誰。
「……不遵世間禮,豈成忠義臣,一朝發嚴令,兵士亂黎民……無災制人禍,京民多可哀……」
京里的?
朱瑩卷了卷信,塞進袖子,伸長了耳朵聽。
卻有另一道聲音突兀出現,打斷了宮人們的歌謠。
那聲音又尖又細,音調極高,說話奇快,陰惻惻的,顯得很是古怪,聽在耳朵里,居然還有幾分熟悉之感。
這人尖著嗓子,破口大罵道:「把你們臉上那坑都閉上!若是覺得辱罵內廷官員有意思,不防現在就到宮正司、司禮監里唱去!」
「真有膽量,便到聖上跟前狀告,我敬你們是好女子好男子,在這裡嘰嘰歪歪做什麼,肚子裡既裝著一兜黃鼬屁,何不把兔子心也換換?你……」
「敢問李太監,他們這是在罵誰呢?」身後不遠處,突然傳來女子疑惑的聲音。
李不愚罵聲忽地止了,轉過身來,見花木叢後走出位妃子,還是個在皇帝生辰家宴上認識的熟人。
他臉上神色飛速變幻,最後滿臉堆著笑,聲音小了不止一點,拱手道:「朱娘娘怎麼來了,可是奴婢吵到您了?」
這個變臉真是……用嘆為觀止都無法形容,放在川劇大戲台上,想必會成為一顆冉冉新星。
朱瑩心裡吐槽他,嘴上笑道:「無妨,我只是聽見有人唱歌,故而好奇罷了。」
李不愚賠笑道:「娘娘,這歌是在罵人呢!給您聽了不好。奴婢這就驅散他們。」
他不說還好,說了朱瑩就更想聽了。
她也笑道:「有什麼好不好的,我實在好奇。快叫他們再唱一遍給我聽,若是真有什麼污言穢語,再行發落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