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山道時不覺得有什麼,上山尋見反賊所居之處時,王詠便覺身上有些寒了。
他著軟甲,居高臨下望著那片房舍。
屋子想是匆匆建成的,帶著一眼就知的寒酸。空地上立著些木樁,其上多綁火把,連個燈燭都無。
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做得倒齊全,只是那些反賊全都衣衫破舊,和手中官制刀槍分外不搭。
借著火把的光亮,王詠很輕易便看明白了那些房屋和人的分布。
兩年征戰留下的記憶,與眼前這一幕,交替於腦海中閃現,甚至令他有那麼一瞬恍惚――
這真的是反賊嗎?用烏合之眾來形容都不為過啊。
他又想起官道邊遇到的老嫗。
那時老嫗正唱著一支歌謠,他沒有聽完,卻還記得歌謠中的謝知州,是比虎狼還「食人多」的貪官污吏。
或許是官逼民反吧。
他沉默了一會兒,叫來身邊人,傳令道:「左右抄下去,若他們肯棄械投降,便不要多傷人命。」
不過……不管是不是官逼民反,為首者必定是活不成了。
兩百訓練有素的軍卒、私兵,對上近一千的烏合之眾,宛如狼群撲進羊圈,不到一個時辰,便已將賊窩蕩平。
捉到的人都捆在一處,與屍首們分隔開來。
王詠踏著滿地鮮血,走到那些反賊面前。
離得近了,越發能捕捉到他們襤褸衣衫下瘦弱不堪的軀體,連骨頭都根根分明。
他只看了一眼,便扭過頭,先點了自己帶來的人。死傷並不多。
軍卒上前道:「廠臣,這些反賊如何處置?」
「點火把,先帶著他們下山。」
山中並未搜出多少東西,剩餘的糧食,顯然是劫掠來的,那些官制刀槍,也都是從那些沒用的官員治下奪來的。
如果鶴昌、鳳山、雲清三縣,以及瓊州的官吏們還存著幾分血性,如果謝知州沒有太過欺壓百姓,這些人連扯起反旗的機會都沒有。
更遑論數次打劫州縣,屠戮其他手無縛雞之力的窮苦百姓了吧。
州城也不會變得寥落如今日情狀。
凡事有因,也必有果。
只是……雲城當年,有許多官吏隱瞞,瓊州今日,亦有許多官吏隱瞞。
戰事四起之地暫且不論,那些還算安穩,甚或稱得上歌舞昇平的地域,會不會也只剩了一張遮蓋的畫皮呢?
他微微嘆了聲,心頭的寒與身上的寒串在一起,匯成徹骨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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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葉奉得匯合時,已過寅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