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未開封的信,便從髒衣服里「啪嗒」落了下來。
王詠怔了怔,彎腰撿起,瞧見上頭的落款,才記起是宮中朱美人遣人捎來了回信。
那時他正要前往瓊州,便裝起來了,打算到了地方再好好的看。誰知瓊州事多,他忙起來,竟然把信給忘了。
王詠坐在桌前。
燃了一夜的燭火明滅,閃爍不定。
他隨手拔下頭上玉簪,挑了挑燈芯。那一豆燈光亮了些許,映照出信件上的字跡。
朱美人從前沒念過幾年書,筆力極弱,字有的大有的小,語句用詞還有不少錯誤之處,像極了初學。
王詠笑了笑,眉眼柔和下來。
只是這柔和也只存在了一瞬,待他看到信件里的內容後,便微微現出幾分怒意來。
那群做戲的內使,居然又在借演戲之機彈劾他,還恰恰挑在他出巡,不能及時面見皇帝辯解之後。
想是又有哪個內臣指使了人。
他從來都不懼這個,可惜叫朱美人多懸了心。
王詠折起信件,珍而重之的收好,又研了墨,給朱瑩寫了一封回信。
攸關政事的東西自不能告訴朱瑩,不過關於謝知州的民歌,瓊州的困苦,以及葉奉得,都能記下來,拿到宮中去。
他寫著寫著,信便長了。
待王詠擱筆時,天已蒙蒙亮。曦光隔著窗紙透進屋子,顯著朦朧的白,天色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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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奉得同樣醒得很早。他開衙理事頭一天,和王詠在州衙中碰了個頭,先觀望片刻。
因為有王詠在,又穿著官服,打眼便知是個宮裡人,百姓依然來得不多。
王詠只略坐了坐,便道:「葉公子,如有百姓狀告謝刺史,你直審就是了。」
「廠臣公要越過聖上做事?」葉奉得問。
「怎麼就越過聖上了?又沒讓你給謝知州定罪。不過是收錄些罪證罷了。」王詠道。
葉奉得頓了頓,又道:「倘若百姓所訴之事,涉及了還在試行的新政政令呢?」
王詠想了想。
昨日孩童們唱起的歌謠,還響在耳畔。他猶豫片刻,道:「便按照瓊州一貫的方法處置吧。」
他又坐了半盞茶工夫,州衙小吏進來報說,有百姓訴冤,王詠便起身告辭,離開了。
他在衙門門口碰見了那個百姓,是一位年輕的讀書人,望向他的目光裡帶著幾分莫名的畏懼。
王詠自他身邊行過時,那讀書人甚至還瑟縮了一下。
他又回了住處,換下官服,叫來下人,令他們買一套百姓常穿的衣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