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世家、文人的怒火,悄然壓過了對朱瑩的厭惡,楊固檢容色稍霽,看朱瑩時,竟覺得她沒那麼面目可憎了。
他懶得再聽關於免除雜役的辦法,橫豎知道朱美人有這方面的想法就成。
她雖然對這些事情,都有過周全的考慮,可並沒有任何實施的意圖,腦子尚且放在正道上,懂得要求家人好生進學――
她打算為之走關係要官的那個朱家侄子,已經二十多歲了,遊手好閒得厲害,她倒有些自知之明,只打算得個帶俸官。
可惜朱家人並沒有接受她的一番好意。
不管是皇后命常家人親自邀請,給朱氏女眷請來的女學士,還是給男子請來的老翰林,都沒能在朱家教多長時間,前後腳的被氣走了。
自那以後,朱瑩便再也沒為家裡人謀求過什麼。
至於獲罪、跌位分,那都是之後才發生的事情了。
想到這層,楊固檢看朱瑩又順眼了一些。
此女可恨是可恨了點,心思還算正的,也知錯能改,比起朝中那些大臣,更能讓他放心。
再想想司禮監調查過她的一些事,這朱瑩入宮後,自己不向學,卻希望族人向學。
後來經了許多事,搬到長慶宮以後,便老成了不少,自己也向學了,做人也老實了,不敢和貴妃對著幹了。
就算她處心積慮的在和王詠打交道,也僅僅是打交道而已,並未想著通過王詠做什麼。
是個有長進的人。
她家裡出了事,王詠管得也毫不猶豫,雖則只處置了幾個人,賣給朱瑩一些面子,但後腳他就把奏本遞了回來,詢問皇帝的意思。
和朱瑩的私交,對於王詠的影響,稱得上無傷大雅,根本就不值得注意。
楊固檢看她又和善了些許。先前的怒意,已經不知不覺全都散去了。
他開口:「畢竟是你的族人,王詠提議,處置他們時,好歹要聽聽你的想法。你便說吧。」
這聲音明顯沒之前的壓迫感了,朱瑩暗自慶幸自己賭贏了。
她不敢鬆懈,延續著適才的風格,說道:「如果要妾身自己說……妾身自然希望一個也不罰,申斥一番便罷了,只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國之法度,在於遵循。是以……妾身……」
她也不知道該要求懲罰還是放過,或者中和兩者,希望從輕發落了,感覺說什麼都是錯。
這上頭坐著的皇帝,誰知道會怎麼想。
剛才皇帝怒火滅了,把她輕輕放過,她還沒猜出個丁卯來,萬一回答後,正碰上皇帝來大姨夫,又生氣了怎麼辦。
朱瑩忐忑道:「聖上一定要問妾身的話,妾身……也不知該怎麼辦了。」
她悄悄掐了自己一把,瞬間疼出生理性眼淚來,稍微抬起頭,叫皇帝能看清楚她眼中淌下的淚水:「但憑聖上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