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這一代,嫡支三子,也就是顧昭容的叔叔,雖只是個地方官,瞧著不起眼,可他的女兒上月卻與花家結了親,算是顧氏跨越三代帝王的頭一份。
也就是說,花家打算棄武從文,顧家對它伸出了橄欖枝,其中原因,朱瑩是不明白的。
不過……
從皇帝的角度來看,花家如今還是個供應著武將的家族。文武世家聯合,對於皇帝而言,不亞於頭上懸了把刀。
朱瑩理順了這些世家的關係,揉了揉那張紙,順手丟進水盆里去了。
宮女上前,迅速處理掉髒水,幾乎沒發出什麼聲音。
她悵然的望著李充儀。
冬月,宮中燒起了地龍,從腳下泛上來熱。長絨地毯鋪滿整個內室,便是赤腳踩在上頭,也不覺得冷。
因著屋子裡暖和,李充儀明顯比從前睡得踏實。
隔著錦被,依然可見她高高隆起的腹部,與細到筋脈分明的脖頸比起來,給朱瑩一種觸目驚心的戰慄。
到底是誰想要害她?
除了柳貴妃外,顧昭容,謝昭儀,還有葉修媛,都與李充儀有利益衝突。
甚至花婕妤,以及一些與大世家交好的小世家出身的妃嬪,也不排除被人指使,向李充儀動手的可能。
她想了很久。
待芳那個案子,不太可能是謝昭儀做的。謝昭儀一向是個拈酸吃醋的女子,心思比她還淺,想做什麼一眼就能看穿。
葉修媛……她沒怎麼接觸過,留在腦海里的,是一抹淺淡的影子。
那麼,最有可能的,就是顧昭容和葉修媛了。想起顧昭容身後那個高大內侍,朱瑩對她的懷疑更多了幾分。
可一想到顧昭容也是當時的無辜受害之人,朱瑩便又不確定了。
她起身悄悄的走到外面。李充儀的宮女迎上來,低聲問:「娘娘要回去了嗎?」
「我有些事,想到宮外走走。」朱瑩說,「娘娘還睡著,她醒了後,你們記得替我說一聲。」
「是。」宮女回道。
候在門邊的,有她的宮女,拿著雪青色厚披風迎了上來。
朱瑩穿好披風,戴上雪帽,走出正殿時,還是被風吹得瑟縮了一下。
風裡卷著雪,撲了她滿臉。
庭院中已積了層厚厚的白,四顧茫茫,朱紅的高牆上,露出樹的長枝,雪壓得厚了,便「啪嗒」一聲,摔在地上,白與白揉碎在一起,又為片片鵝毛所覆蓋。
朱瑩腳步頓了頓,走到外面。
冬月第一場雪下得很大,連妃嬪宮人們兩寸厚的鞋底都能埋了。內侍取來木屐,朱瑩心驚膽戰的蹬上,扶著他的手走下台階。
屐齒陷入雪中,簌簌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