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們將車簾挑開,下頭擺了踏腳的矮凳,王詠先下了車,站在一旁,攙扶朱瑩下來。
朱瑩扶著他的手。
王詠的手上生著一層薄繭,算不得硬,卻有些粗糙。她手上同樣有些繭,摩擦在王詠掌上時,能覺出幾分不舍的溫熱來。
她確實沒捨得放開他,下了車,依舊扶著王詠往前走。
御花園中春意朦朧。
遠遠望去,每個園子裡都是一片鮮嫩的綠,離得近了,才曉得滿地都是幾乎瞧不見的草芽,連花木枝頭,也儘是剛剛生出的嫩葉。
一些春花開得盛了,也是淺淺淡淡的顏色,不刺目,看在眼中,帶著些別樣的精緻。
朱瑩和王詠並肩行在園中小路上,後面便是隨行的宮人,打著一路儀仗。
她本是無意地走,走著走著,卻忽然發現,自己竟走到小馬場外頭了。
她停下來,王詠站在旁邊,向馬場中望去。他道:「聞聽娘娘學過騎馬射箭,不知如今可還熟悉。」
「熟悉不熟悉,試一下便知道了。」朱瑩說道。
她有些懷念地看著馬場。
隨皇后娘娘學習武藝的經歷,在她記憶中竟似久遠得很了,被繁忙的政務塵封於心裡的那點悸動,又隨之泛了上來。
「走吧。」朱瑩道。
她今日出來穿得利落,可以直接騎馬。
待小馬場值守內侍將馬牽出來後,她回憶著從前學會的動作,略一使勁兒,翻身上馬。
王詠站在牆根處望著她,朱瑩回頭,瞧見他的眼神,本還帶著隨意耍耍的心情,忽地就變了。
她在習武上,也是很厲害的!
比學習理政還要快!
朱瑩先騎著馬,在場上踱了一圈。那些熟悉的感覺,漸漸將如今的生疏吞沒。
身下的馬越跑越快,眼前是顛簸的天地,盤旋在心頭的勞累和煩難,盡隨著耳畔掠過的風遠去了。
朱瑩遙望著頭上青空,鳥雀鳴叫著飛過。
她勒住馬韁,高頭俊馬人立而起,發出長長的嘶鳴。
馬場周遭觀看的宮人們拍手叫好,朱瑩撥馬迴轉,於王詠身前不遠處停下,笑問道:「廠臣可以陪我嗎?」
她頭上是寂寂長空,萬里無雲,藍得通透,如天帝的湖泊。
她在這樣的蒼天下展顏而笑,終日固守於宮殿中,仿佛凝結了的眉目舒展開來,叫他恍然發覺,眼前人有哪裡不一樣了。
王詠怔怔地望著她,許久後,躬身一禮:「遵命。」
他騎來的馬還拴在鸞儀宮外,值守內侍牽出另一匹駿馬。
宮中男女分得涇渭分明,男子騎雄馬,女子騎雌馬,王詠這一匹,瞧著比朱瑩那匹還要高大健壯。